导语:
修改发表于2023年11月15号 10点 阅读 10276 评论0 点赞21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
文/张立人
说起“赤脚医生”,对于50、60后这一代人是最熟悉的名字了,而“赤脚老师”却有点诧异了吧。实际上,“赤脚老师”就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对于农村中小学代课教师的俗称,是不吃国家商品粮、不占城镇户口编制的乡村教师。 那个年代,国家号召“贫下中农管理学校”,公办小学下放到村大队来办,乡乡办高中,村村办小学,小学办到家门口,学校老师奇缺。我家在农村,当年是老三届高中生,属于回乡知识青年。那时在本地我算得上是个高材生,于是便顶了上去,就成了“赤脚老师”。“赤脚”,并非是上课时不穿鞋,而是特殊的身份,说得明白一些,那就是乡村教师,我们当时的真正编制是“亦农亦教”。 如今, “赤脚老师”是我当年登上三尺讲台的记忆。难以想象,当年我们的农村学校没有围墙,没有门卫,更没有清洁工…… 。全部工作就是校长一人发号施令,每当上课时间到了,校长在校园里手摇銅铃,大声呼唤:“上课了!上课了!” 。由于老师短缺,我们基本上都是全科教师,我除了任教语文、数学,校长知道我会弹脚风琴,还要我每周外加3节唱歌课。上唱歌课,没有教材,我自己去收集,内容无非是:“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 、“大海航行靠舵手”、“我爱北京天安门”之类的革命歌曲。当时我上音乐课的条件,和现在比较,想来真有点心酸:上面配备给我校的一台木制脚风琴,外壳斑斑驳驳,琴键脱离脱落,踏脚叽叽咯咯。哎…… ,弹琴时,曲子哪能不跑调!学生听了总是敢笑不敢言,还以为我不会弹呢,你说窘吗? 让我哭笑不得的还有学生时不时会给你恶作剧。有一次,我在教室里上课来回走动,我从教室后排回到讲台时,趁你不注意时,有调皮学生竟然把一张白纸贴在我的后背衣服上,引得全班学生哄堂大笑,我全然不知。 不过,有一次我真是几乎可以说是“赤脚”了。由于我在农田习惯于光脚干活,烂脚丫上的疱疹溃破了,不能穿袜子,更不能穿鞋子,我只得套了一双拖鞋。 上课铃声响后,我走进教室,值日生大声喊:起立!在那造反有理的年代,很多同学敢于造老师的反。几个眼尖的学生一看到我的窘相,异口同声叫起来:老师,你为什么上课不穿鞋呀?!当然,此时的我也意识到了作为教师应该注重的形象,首先说明了原因,然后向同学们作了道歉。 当时,我们这些“赤脚教师”,除了上课之外,还肩负着一门“务农”的“必修课”。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寒暑假。每年的寒暑假期。那时的学校里,每当农忙时节,特别是“双抢”季节,下午是不上课的。我们要带领学生到生产队去摘棉花、拾稻穗、拔稻秧、割草积肥 …… 。有一次,我和学生们在水田里拔稻秧时,有个女学生突然尖叫起来,一摸腿脚,原来是一条蚂蟥悄无声息地吸附到了她的腿肚子上。她眼泪水一下子滚落出来,拼命朝地头跑去。一个慌神竟然泥水中摔了个四脚朝天,满身是泥水,引得同学们一场哄堂大笑…… 我在农田里既是劳动者,又当“指挥员”,在一大片田地里要看管好一个班级四五十个孩子。劳动结束以后,还要将收摘的棉花稻穗肩挑手提到仓库,回到学校累得浑身像散了架似的,第二天照常还得到学校上课呢! 殊不知,在那个年代,对于像我这样家在农村的教师,让我更烦心的还有我家承包责任田的折磨:每天我必须起早摸黑,利用清晨与傍晚的有限时间去干责任田的活。双抢时节,每当晨曦微露,此时睡眼蒙眬的我必须起床,端了一只小板凳到秧田中去拔稻秧。如果听到路边的高音喇叭里的《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结束了,此时我必须起身赤着沾满泥浆的双脚心急火燎地赶回家中。草草喝上一碗粥,我就得匆匆地赶到学校去上课。有一回,为了护理自家生病的孩子,眼看上课时间快到了,我来不及换掉沾有泥浆的裤子冲进教室,那些学生看到我这种“泥腿子”的囧相,不由捂住嘴巴在低头窃笑。 只有经历过的人都知道什么叫赤脚老师的辛苦,当年日子可以说很是艰难。到了放学时间,我虽站了一天讲台已经筋疲力尽,本该回到家休息。半路上,我还得从布袋中取出镰刀,到田头、河边割一些青草背到家。因为作为当时其中的家庭副业收入,我家还有十几只长毛兔子等着喂。 为了补贴家用,自留地除了留点自己吃的,不瞒你说,我这个土生土长的“赤脚老师”还得放下架子,用我的那辆“老坦克”装上蔬菜去菜市场出售。那时,我妻子是农民户口,家里也分到两亩责任田。这些土地,除了种粮棉外,还有蔬菜承包地,所有家里的农活都是夫妻两人偷忙落空抢时间赶出来的。 说实话,那时的教育是轻松的,好在没有升学率的压力,愿意读书的孩子也并不那么多,家长的也不会对教育有苛求,我们“赤脚老师”还有精力顾得上处理家里的农事。 时光荏苒,“亦农亦教”的年代,那年那月,曾经是“赤脚老师”的我如今早已退休在家,安度晚年。
上:退休多年的张老师自娱自乐 |
信纸作者:梅陇夕阳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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