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修改发表于2019年12月02号 22点 阅读 10628 评论17 点赞28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
棉花被的故事
石腊红
天冷了,到了添衣加被的时候,可家里已没有棉花被。棉花被早已被其它保暖之物替代。尽管如此,留存在我的记忆里的棉花被依然还是那么清晰。
棉花被分芯子和被套,其芯又叫棉花胎,其被套又分被面和被夹里。棉花胎用的时间长了,就成了硬硬的、旧旧的老棉花胎。被面有各种料子的,如绸缎、织锦缎、毛葛等,色彩、图案可就多啦,红红绿绿,凤凰、孔雀、牡丹花等,太漂亮了!那时,一般人家平时哪舍得用绸缎的,那宝贝是压箱底的。要到家里晒霉的时候才能看到。大伏天是晒霉的好辰光。在弄堂里,铺板往櫈子上一搁,上面放着箱子里拿出来的东西,里面就有漂亮的黄色、红色、绿色的绸缎被面。在太阳光的照射下,这些被面愈发显得夺目亮丽!
过去,住房条件差,吃喝拉撒都挤在一个屋里。睡床上如有条好看的棉花被,昏暗、拥挤的房间也变得亮堂了。
棉花胎,尤其是老棉花胎哪能与现在的鹅毛绒、鸭绒、羊毛、蚕丝被相比。棉花被盖在身上很重、很硬,保温性能差远了。天很冷的时候,钻在被窝里还不觉得热。记得小时候,父母亲怕我们睡着冷,就把我们脱下来的棉衣、棉裤压在上面,这样就更重了。半夜里,一翻身全掉在地上,父母亲醒来总是又帮我们盖上。因为没有比较,一直认为睡棉花被就是这样的。母亲一直说,“千层单不如一层棉”,以为只有棉花被才是最保暖的。我成家后,第一次睡上鸭绒被,这时才知道什么叫睡得暖和。
就是棉花胎,那时也不是很容易有的,要凭棉花票才能买。一个人家的一年的棉花票还够不上买一条8斤重的棉花胎。为了买条棉花胎,邻居之间互相调棉花票的"头寸",即今年凑棉花票给李家买,明年给王家买。离我家不远处专门有个卖棉花、棉花胎的商店,一时还很兴旺。记得,我家有条棉花胎是父母亲让乡下的亲戚在家乡代买后,带来上海的。那时,有多少条棉花被看作是一个普通人家拥有家产的象征。如果有闺女出嫁,有个10多条棉花被做嫁妝,用三轮车或卡车从家里送出去,会引来许多人围观,并啧啧地发出羡慕声。
棉花被要经常晒晒太阳,睡进去才感到热烘烘,并有一股香喷喷的味道。住在棚户区的弄堂房子里,门窗朝东南西北的都有,不是朝南屋,冬天,就是晴天,太阳也不会光顾。要晒棉花被只能拿到大弄堂,或大马路上,在二棵树之间用根绳子一拉,杀杀根根晒到太阳落山,再用藤巴掌使劲地拍掉灰尘,然后捧回家。这个晚上,你钻进被窝可惬意了。藤巴掌这个东西几乎每户人家都有,它还有一个用处,就是大人请小人吃生活时用的。
那时,弄堂里经常会有身上背着个很大弹弓的弹棉花手艺人,他边走边叫喊着,"弹棉花噢!"因为,棉花胎用的时间长了,一块一块地板结,且厚薄不均,请人重新弹一下,就像新棉花胎一样。看弹棉花胎挺好玩的。棉花絮飞起来,满屋子都是,弹棉花人的头上、身上都白花花的。那声音"崩、崩"地响。弹好后,再用一只木圆盘在上面辗过来辗过去的,再用米纱线在上面横七竖八地扯上,就像编织成一张网一样。那时,家里请人弹棉花也算是一桩大事情,付加工费,还要安排吃饭。
翻被子也是一件很烦的事。哪像现在都用四件套,被芯住被套里一塞,又快又方便。洗被子要先把被夹里拆下来,洗清晾干,再重新缝上去。我20多岁时就会踩缝纫机,还会简单的裁剪衣裤,当然会缝被子。屋内地方小,就在弄堂里用櫈子搁上铺板缝被子。缝被子的针特大,还有专门的线。先缝直的,再缝横的,要缝得漂亮,针线的距离要等分、平直,被夹里与被面的四边的边沿距离要均衡。我在缝被时,弄堂里走过的人,都投来又惊奇、又赞许的目光。熟悉的邻居直夸我,弄得我心里美滋滋的。
去过乡下几次,睡过农村用老布做夹里的棉花被。老布不能与机纺棉布比,粗糙、起毛,不暖和。但农村的床挺有趣的,有雕花的木框,床前的一边有个马桶柜,一边堆着木箱子。农村里人,一张床的木料、做工显示了他们的富有程度。木床上的床帘一挂,蚊帐内铺着棉花被,真是好温馨的一个农家!
我刚成家的几年里,家里睡的还是棉花被。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有了鸭绒被,后来又有了鹅绒被,慢慢地棉花被淘汰出局。
生活条件好转,生活方式也发生了变化。大热天,家里不用蓆子,开空调,晚上睡觉还盖上空调被。大冷天,鹅毛绒被盖在身上又轻又暖,二只脚还发热。盖棉花被时,双脚冰冷,一个晚上睡下来还不热,有时要用烫婆子或者热水袋取暖。还一直以为自己是肾虚,说要去看中医,要补阳气、补肾。
棉花被虽然绝大部分家庭已不再使用,但它留给我们的印象,相信对我们这一代人来讲都是刻骨铭心的。特别是小时候大冷天的早上从被窝里爬出来去读书;工作时,天还没亮,硬着头皮翻开被子起床,走出家门去上班。
这些都是棉花被里留下的往事,里面有着甜酸苦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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