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修改发表于2023年03月29号 16点 阅读 11146 评论17 点赞28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
菜花好看籽更珍 邵嘉敏
阳光和煦,微风轻拂,我把目光投向这片金黄、热烈,近郊农村已不多见的油菜田。忘情地吸吮那原味、生动又氤氲的芬芳,记忆随之在一朵朵油菜花上流转……
每到惊蛰后的时节,油菜花总是敞开诱人的胸膛,让金黄热吻阳光,随春雨滤过的空气散发出阵阵幽幽清香。多少文人墨客风流雅士咏诵这油菜花。 种田人是不把油菜花当花的。他们走过菜花地,脸上的皱纹舒展些了,更多的目光是聚焦在它的根茎上的。倒是我们小一点的时候,男童少有不下田捉蜜蜂、蝴蝶的,女孩稀为不摘几朵插进头发扮美的,真乃“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 古诗说油菜“不是闲花野草流”,种田人重视结果,却也不排斥花的烂漫。历年这个季节必来的养蜂人和他们带来的蜜蜂,与油菜花是融通、互为作用的。曾为种田人的我,喜欢油菜花似村姑美丽却不做作,深知它的开花只是生命历程的一个绚丽阶段,美是这个过程中自然而然的流露。结出丰硕的籽粒,回报种植的农民,才是它的根本归宿。
那些年,每年节交秋分,在许许多多花草树木经受不住秋风寒露而纷纷落叶之际,种田人把细如芝麻的黑黜黜、圆溜溜的种子播进大地,精心呵护。从霜降至立冬,已长到四五片叶子的碧绿油菜秧,被种田人一行行、一列列疏密相宜地移栽到广阔农田。 没有诗情画意,却有辛酸苦涩。有劳作本身的苦,还有那折腾的累。那年,秋雨绵绵使稻田无法耕翻,可季节不等人,经老农提议将菜秧直接种在“稻板田”上,被公社干部发现后批为“懒仆”“拆烂污”,要求拔掉重新耕种。倒是在此蹲点的县委小分队的农技员客观分析利弊,得以小面积一试。结果收成时与费工费时、耕翻种植的产量持平。田野里也藏着学问与哲学。
寒风飕飕、雪花飘飘,大地一片肃杀,油菜坚忍不拔匍匐于冻土。从秋分到立春,它经历了寒露、霜降、立冬、小雪、大雪、冬至、小寒、大寒八个节气,在这四个月中,农民们可没对它少费心,松土、除草,施肥、除虫,浇灌、抗旱,开沟、排水,缺一样都不行。油菜表面看不出多大变化,事实上,它尽力地往下扎根,长粗长壮实。 是的,立春以后的日子里,它才迎着暖阳,润着晨露,披着春风,接着酥雨,挺起了身子,让积蓄的能量充分地迸发。雨水、惊蛰、春分、清明,它蓬蓬勃勃,日长夜大,生机盎然。 惊蛰节间,它茎杆向上形成四五塔分枝,每塔分枝上下又串出数层小枝,重重叠叠、挨挨挤挤。顶端一串串青涩小球,孕育着含放花苞。
没过多少天,油菜约好了似的,上下左右次第,从茎枝顶端开出了一簇簇花。它嫩黄鲜艳,指甲盖大小的四枚花瓣十字形两两相对,中间围着一个细长的花蕊。无数朵花,手拉手,肩并肩,不让谁掉队,不让谁受冷落。春分前后几天间,它陆续不断盛开、盛开,怒放、怒放,像打翻了黄色的调色板,把青翠染成金灿灿的一片片,接成波浪,构成海洋。热闹热烈而不喧哗,绚烂绚丽而不矫情,柔弱淡雅而不孤芳自赏、孤傲清高。 花期不过半月就凋谢了,长出小小的荚角,渐渐地饱满,密密匝匝,慢慢地压弯了枝头,满是成熟丰收的承担。 且慢,农人还有很多活要干。譬如,在春夏之交闷热潮湿之际,要钻入菜丛底下,为其摘去老叶,保通风、防染病。立夏、小满收割之际,需要候准时间。过早,降低产量和质量;过晚,早熟的角果易开裂落粒。除了必须出早工,为了既保证产量质量,又及时腾地耕翻,农技员摸索出收割后堆藏一两周再脱粒的办法。
脱粒(俗称“打菜籽”),那必是一个个晴朗的午后,一片片“劈呖啪啦”的连枷声,夹杂着一阵阵爽朗欢笑声,滴粒滚圆的菜籽从菜荚里奔腾而出,满是收获的喜悦。当然,即使是在脱粒后,如遇梅雨施淫,菜籽极易发芽霉烂,不少机关、学校腾出走廊,提供摊晾场所,还借助工厂铁板土法烘干……公社化时期,收获的菜籽必须交售于国家粮库,农民只按配给得到几斤几两的油票。分田到户后,农民才有了直接去油坊作油的权利。菜油香喷喷,滴滴皆辛苦啊!对了,榨过油的菜籽饼还是肥猪的好饲料,小辰光没啥吃的我等还去饲养场偷尝为快;还有,菜棋柴的火头特别旺,烧得菜油咸酸饭香满堂…… 乡下俗语“菜籽逃不过油车”,说是一切植物、事物都有自己的生存、发展规律。油菜在全年四分之三节气、二百七十余天的生命历程中,带着一颗对大地和农民的感恩之心,用平凡的生命托起满地金黄,用默默地奉献揉成幽幽油香。它朴实、自信,挥洒生命的灿烂,将有限的时光绽放出金灿灿的花朵;它平和、足实,创造生命的价值,永远也不愿走出那泥土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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