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修改发表于2022年12月26号 08点 阅读 10422 评论10 点赞20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
|
王者气概 英雄本色 ——读《毛泽东诗词集》 吕万端
言为心声，诗以明志。读毛诗，气势磅礴，英雄豪迈，一股王者之风、英雄之气扑面而来。毛诗数量不多，按青年时代、井冈风云、长征途中、新中国成立以后几个时期，依次而读，连贯而思，从始至终，气势恢弘，英雄气概，一以贯之。 青年时代毛诗，当然以脍炙人口的《沁园春·长沙》为代表，但是，此前作品也透露了毛泽东的气质。1918年《七古·送纵宇一郎东行》就写道：“丈夫何事足萦怀，要将宇宙看秭米。沧海横流安足虑，世事纷纭何足理。名世于今五百年，诸公碌碌皆余子。”世间万事，何足道哉，浩瀚宇宙，一粒秭米，沧海横流，无须忧虑，百年人物，不值一提。可以说，虽然当时毛泽东名不见经传，未出茅庐，但此诗志向高远，气魄宏大，七年后的“粪土当年万户侯”，十八年后的秦皇汉武“俱往矣”，四十五年后的“小小寰球，有几个苍蝇碰壁”，都以此为起点，遥相呼应。这些诗句，不是文人得意的酒后狂言，而是英雄气质的自然流露。 1923年《贺新郎·别友》，是毛泽东告别杨开慧、挥手自去的情诗，夫妻别离场景是，东门霜重，横塘残月，一声汽笛，孤旅天涯，娇妻凄然相向，重诉苦情，眉梢似恨，热泪欲零，这些都没啥稀奇，与普通夫妻离别没有区别，奇在为何夫妻别离、别离后干什么，一般人或为养家糊口外出打工，或谋升官发财奔走他乡，而毛泽东是“要似昆仑崩绝壁，又恰象台风扫寰宇”，要崩绝昆仑，风扫寰宇，丈夫挥手，翻天覆地，情人难分难舍之际，仍显叱咤风云之志，女儿之柔情虽长，男儿之豪情更高，诗人本色是英雄。 1925年《沁园春·长沙》，广泛传诵，无人不知。毛泽东独立寒秋，橘子洲头，面对满山红遍、漫江碧透、鱼翔浅底、鹰击长空的大好河山，不禁发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这一问不是普通问，不是问菜价、房价、油价，不是问职业、存款、级别，而是问询时代，问鼎天下。毛泽东当时一介书生，两袖清风，囊中无钱，手中无枪，居然指点江山，粪土王侯，问中国谁是主人，问世界谁主沉浮，当仁不让，意在其中，势如长虹，气概非凡。毛词两首《沁园春》，这首“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十一年后第二首答，“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一问一答，放眼全局，这就是王者的视野和目标。 井冈风云毛诗，是1927年毛泽东率部走上井冈山，游击赣南，转战闽西，直至长征期间的诗词。青年时代毛泽东的气质是用笔用纸来表示，上山以后则是用枪用炮来体现。在此期间，毛泽东穿山越岭，行军打仗，四反“围剿”，屡败强敌，枪林弹雨，九死一生，虽然时时有生命之忧，却在马背上哼出一批诗词。这些诗词虽然没有《沁园春·长沙》《七律·长征》那样著名，但是细读同样能够感受毛泽东的雄风。 1928年秋《西江月·井冈山》，“山下旌旗在望，山头鼓角相闻。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毛师范出身，未学军事，但是面对敌众我寡，敌强我弱，重重包围，岿然不动，不怕困难，不畏强敌，英雄气概，跃然纸上。时势造英雄，实践出真知，既靠过人智慧，也靠非凡气魄。 1929年冬，敌集中兵力“围剿”红军，毛泽东所率部队不过数千，衣衫褴褛，弹尽粮绝，生死未卜，形势险恶，却在《如梦令·元旦》中写道：“宁化、清流、归化，路隘林深苔滑。今日向何方，直指武夷山下。山下山下，风展红旗如画。”强敌压境，没有任何畏惧，危急之中，没有丝毫惊慌，却以审美眼光，欣赏山间红军队伍逶迤而来，只觉红旗招展，风光如画。生死之际，如此从容，何等气魄，何等境界！ 1929年，毛泽东在大柏地击败敌军，1933年路过旧地，写下《菩萨蛮·大柏地》：“赤橙黄绿青蓝紫，谁持彩练当空舞？雨后复斜阳，关山阵阵苍。当年鏖战急，弹洞前村壁。装点此关山，今朝更好看。”常人事后回想都感害怕，当年没被打死已是万幸，毛泽东却带着诗情画意，赞美当年阵地，青蓝黄绿，彩虹当空，雨后斜阳，关山苍翠，好像不是硝烟纷飞的生死战场，而是如诗如画的旅游景点，甚至带着欣赏的心情，赞叹弹痕斑驳的墙壁点缀了山村的美丽，完全不是常人能有的心境。 毛泽东井冈时期，对敌作战，常常取胜，党内斗争，连连失利，开除职务，撤销领导，开会批评，被迫养病，各种打击，接连不断，白天打胜仗，晚上受批判，世事荒谬，莫过于此。1934年夏，长征前夕，毛泽东被剥夺一切实职，处于政治生涯低谷，甚至有生命之虞——差一点被当时决策者扔在苏区，一般人难免心情沉郁，牢骚满腹，然而毛泽东却在《清平乐·会昌》中豪迈写道：“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行军早起，红日初升，与敌周旋，青山踏遍，面对压力毫不在意，处于逆境毫无感伤，乐观顽强，泰然自若。毛泽东后来在1956年9月10日中共八大预备会上说：“三次‘左’倾路线时期，给我的各种处分、打击，包括‘开除党籍’，开除政治局候补委员、赶出红军等，有多少次呢？记得起来的有二十次。”（《毛泽东文集·第七卷》第105页）。重重压力，次次折腾，艰难困苦，玉汝于成，造就了英雄毛泽东，这也是毛诗穿越时空的原因。 此间其他作品，同样体现了一种风雷磅礴英勇豪迈的气势。《减字木兰花·广昌路上》：“风卷红旗过大关，十万工农下吉安”；《蝶恋花·从汀洲向长沙》：“百万工农齐踊跃，席卷江西直捣湘和鄂”；《渔家傲·反第二次大围剿》：“赣水苍茫闽山碧，横扫千军如卷席”等等，正是这种意志和气魄，使毛诗常人难及。 长征途中，翻山越岭，万水千山，雪山、岷山、六盘山、昆仑山，毛诗多与山有关，但不论长调小令，都诗如其人，气概非凡。十六字令形制短小，还没开头就已结束，所谓英雄无用武之地，但是请看《十六字令三首》中之山——“山，快马加鞭未下鞍。惊回首，离天三尺三。山，倒海翻江卷巨澜。奔腾急，万马战犹酣。山，刺破青天锷未残。天欲堕，赖以拄其间。”离天三尺，快马加鞭，巨浪奔腾，倒海翻江，青天刺破，拄天不堕，无论言山之高、山之雄、山之险，都有一股大气磅礴于其间，短无可短，力度四射，与致彭德怀的六言诗“山高路远坑深，大军纵横驰奔，谁敢横刀立马，唯我彭大将军”一样，一往无前，势不可当。 《忆秦娥·娄山关》：“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雄关如铁，也要跨越，千难万险，也要冲破，苍山如海，残阳如血，气象雄浑，犹如古风。 《念奴娇·昆仑》：莽莽昆仑，夏日消溶，江河横溢，人为鱼鳖，千秋功罪，当予评说；倚天抽剑，昆仑三截，太平世界，同此凉热，想象奇特，心胸开阔。 《七律·长征》：“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豪迈之情，喷薄而出，胜利喜悦，溢于言表，万口传诵，无需引录，精华是蔑视困难无所畏惧的精神，山不怕，水不怕，地不怕，天不怕。后来毛泽东多次讲不怕，新中国成立前夕：“多少一点困难怕什么。封锁吧，封锁十年八年，中国的一切问题都解决了。中国人死都不怕，还怕困难吗？”新中国成立后面对国际压力：“全军民，要自立，不怕压，不怕迫，不怕刀，不怕戟，不怕鬼，不怕魅，不怕帝，不怕贼，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文人也可以在空调房间里牛皮哄哄，但是与枪林弹雨中统帅的英勇无畏，不可相提并论。 两万五千里长征，在这个艰难的过程中，红军“损失惨重，收获巨大”，这就是经受了严酷的锻炼和考验，形成了钢铁般的意志。长征胜利，到达陕北，事经千难万险，人经千锤百炼，毛泽东在四十三岁，写出了一生诗词的压卷之作《沁园春·雪》。可以想象，当时诗人严寒赏雪灵感激发的情景，一个衣衫破旧的中年人，领着一支食不果腹的军队，站在哺育了中华文明的秦晋高原上极目远眺，看到的是长城内外、黄河上下，“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下笔半个中国，气魄雄伟；纵观历史，评的是秦皇汉武，唐宗宋祖，落笔一两千年，巨笔如椽。比较《沁园春·长沙》，“湘江北去，橘子洲头”，诗人写的是长沙秋景，鹰击长空，鱼翔浅底，观察细致，而《沁园春·雪》雄视天下，看世界变成粗线条，观其大略。可以说，《沁园春·雪》与《沁园春·长沙》一脉相承，后来居上，前无古人。后来毛泽东赴重庆谈判，《沁园春·雪》公开发表，轰动山城，震动国府，国民党发动所有御用文人，企图用更为雄伟的词作压倒《沁园春·雪》，然而写不出，所谓血管里出来的都是血，水管里出来的都是水，文人怎能写出王者之作？毛泽东曾说：“我要用文房四宝打败国民党”，并非虚言。 接下来，日寇投降，蒋军溃败，横渡长江，进军全国，《七律·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百万雄师过大江，天翻地覆慨而慷，宜将剩勇追穷寇，人间正道是沧桑。一个诗人赢得了中国。 新中国建立以后，少了枪林弹雨，过去毛诗中的战斗激情化为建设国家的信心和热情，而反对帝国主义的封锁，顶住美苏两霸的压力，维护国家独立，气概不减当年，人到老年，回想往事，忆旧之作，豪情依然，这是新中国成立以后毛诗的特点。 1956年的《水调歌头·游泳》，1958年的《七律二首·送瘟神》，是抒写建设豪情的代表诗作。横渡长江，极目楚天，风吹浪打，闲庭信步，驰骋思维，构想宏图，一桥飞架，天堑通途，巫山截断，高峡平湖。后来的长江大桥、三峡电站，建成后的实际景象与诗人自由想象高度吻合，堪称奇迹，宏伟工程与毛泽东当年的浪漫诗篇，交相辉映，诗词与工程，均为大手笔。“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红雨随心翻作浪，青山着意化为桥”。对国家建设，充满信心，对民族前景，充满自豪，文字优美，气象宏伟，朝气蓬勃，鼓舞人心。 1962年《七律·冬云》和1963年《满江红·和郭沫若同志》，则通过藐视反华势力，捍卫中华民族独立，显示了毛泽东的胆略气魄。此时，正是国家困难时期，美日联手，封锁中国，中印战争，中苏分裂，合同撕毁，专家撤走，自然灾害，提前还债，正所谓雪压冬云，万花纷谢，寒流滚滚，暖气微微。怎么办？毛泽东一如既往地回答，不怕，“独有英雄驱虎豹，更无豪杰怕熊罴，梅花欢喜漫天雪，冻死苍蝇未足奇。”而《满江红》，则对国际反华势力表示了更大的蔑视：“小小寰球，有几个苍蝇碰壁，嗡嗡叫，几声凄历，几声抽泣。蚂蚁缘槐夸大国，蚍蜉撼树谈何易。”诗人似立于天宇，俯视尘寰，小小地球，反华小丑，苍蝇而已，蚍蜉而已，联合反华，槐安一梦，蚍蜉撼树，不自量力，中国人民不仅不怕，而且要消灭这些东西，发出排山倒海、雷霆万钧之言：“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团结第三世界，抗衡美苏两霸，越是压力巨大，越显英雄本色。后来世界各国政要来华访问，都以见到毛泽东为荣，大概就是折服于毛泽东这种不畏强敌的气魄。 曹操曾写过：“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毛泽东晚年一些忆旧之作，也表达了这种心境。1959年的《七律·到韶山》，声势雄壮，不同凡响，“红旗卷起农奴戟，黑手高悬霸主鞭，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更负盛名的当然是1965年的《水调歌头·重上井冈山》，井冈重上，故地再游，景象如何：旧貌新颜，燕舞莺歌，流水潺潺，高路入云；弹指之间，三十八年，心情怎样：当年岁月，如在眼前，掀动风雷，奋起旌旗，九天揽月，五洋捉鳖，谈笑凯旋，一片豪情。这是胜利的豪情，英雄的凯歌，自豪的回忆，是年毛泽东七十二岁，而从这首忆旧之作的精神面貌看，豪迈自信，意气风发，不似耄耋老人，更像风华青年。 通读毛诗，不难看出，由于毛诗气魄雄伟，因此喜用大数字，如“千”“万”等量词：“万类霜天竞自由”“粪土当年万户侯”“敌军围困万千重”“十万工农下吉安”“寥廓江天万里霜”“横扫千军如卷席”“飞起玉龙三百万”“鲲鹏展翅九万里”“万水千山只等闲”“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百万雄师过大江”“万方乐奏有于阗”“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一千河”“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典型如《渔家傲·反第一次大“围剿”》：“万木霜天红烂漫，天兵怒气冲霄汉。雾满龙冈千嶂暗，齐声唤，前头捉了张辉瓒。二十万军重入赣，风烟滚滚来天半。唤起工农千百万，同心干，不周山下红旗乱。”一首词用了三个“万”、两个“千”，还有“冲霄汉”“红旗乱”“风烟滚滚”，这种诗句，真是声色雄壮，文气浩荡，势若江河，一泻千里！由于这种气概，许多毛诗已经成为中国人耳熟能详的励志格言：“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独有英雄驱虎豹，更无豪杰怕熊罴”；“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 纵观毛诗，从意气风发的青年送别之作，到年过七旬的晚年忆旧之篇，时间跨越半个世纪，内容广泛丰富多彩，贯串始终的是，王者气概，英雄本色。壬寅年末，非常时期，重读毛诗，倍感亲切，依七律长征，作七律人生，明小我心情，向伟人致敬：人生不怕行路难，酸甜苦辣只等闲。文革曲折小波浪，开放返正大补丸。眼观诗书心中暖，胸怀正念身不寒。数九新年祈瑞雪，毛诗读后笑开颜。 |
等20人点赞
请选择你想添加的收藏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