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创】晾衣架的故事
晾衣架的故事
(崔鸿生)
我家的晾衣架是老式铁管的,管子是厂里路灯灯架的支撑铁管,实打实的厚料,任凭风吹雨打始终昂首挺立。每次在阳台晾衣裳,厂里八十年代中期,做晾衣架的热闹场景就会顺着风似的,慢悠悠地飘进我的脑海。
那时我在仪表组工作,仪表组在老锅炉房楼上,楼下是动力科的管道组和装置组。那会儿厂里支援黄山的职工大批回厂,红旗新村、兰坪新村、高华新村、新闵新村接二连三地先后兴建起来,不少闵行人都分到了新房。分到新房,头件大事便是装修。那会儿没有装修队,多半是自己动手,找相熟的师傅搭把手——喊电工师傅重新布布线,叫管道工师傅改改管道,简单刷层涂料,就算拾掇妥当了。厂里回收组有廉价木地板,碎木拼花地板供应,也有不少职工啥也不弄直接搬进去。可再简单,也有两件事少不了:一是打个吊电风扇的铁钩,二是做副晾衣架。
那会儿做晾衣架,材料多是厂里回收组的铸钢车间用过的吹氧管。职工们揣着心思去挑,挑好称重,一副四十块钱上下,交了钱拿张出厂发票,回收组的人就拿图章往铁管上敲印。大多职工会多要求多敲几个章,怕加工时磨掉了,出厂时添麻烦。
拉回铁管,先找保养组的师傅接长裁短,再到老锅炉房楼下——找管道组师傅铰螺纹。我在楼上工作,几乎瞧遍了分到新房职工的喜劲儿,也听了不少分房时的故事:按家庭人口、工龄、单双职工、贡献大小排序抓阄,抓到好房的人大笑,抓到不如意的人叹口气,实在瞧不上的,就放弃等下一回。
(动力科老锅炉房)
动力科管道组位置较偏,来铰螺纹的职工多是托了朋友、朋友的朋友找来的。那时帮忙也简单,多半是递几根香烟,遇着实在人,也就塞一包烟当谢礼。我在楼上工作,常被拉来当中间人,“伸手牌”香烟抽过不少,我常守在边上看他们加工。提醒铰好的螺纹处用电工胶布裹上,焊接晾衣架两头的凹槽时问他们:“要焊四个的,还是五个的?”
管道组里,铰管机“嘎嘎”地响,焊花“噼里啪啦”地飞,伴着铁管进出的碰撞声,职工间彼此的问候声、和那流着热汗的笑脸,汇成了一幅人们奔向美好生活的幸福画面。
那时我还住闵行老街的旧房子里。有天见装置组的人在整理晾衣架铁管,用的是厂里路灯的支撑架铁管,管壁厚实,耐腐。他们说“能用几十年”——是厂里更新换路灯拆下来的,组里每人做一副。后来他们又拉回一批旧路灯支架,我在边上看热闹,装置组长拉着我说:“老崔,你也来弄副!”我摆手说:“我住老街,用不着。”他笑着说:“你总会搬新房的,备一副!不就是四十块的事吗?机会难得!”
架不住他们热心,我骑上黄鱼车跟着去了回收组。巧得很,有位同事的爱人在那儿开票,也没称重,直接开了四十块的发票,敲了章。回来后,两个组的朋友们七手八脚帮着铰螺纹、配弯头、焊竹竿钩,末了还倒了点油漆给我说:“回去漆漆,准备以后搬新房。”说着剪了两段粗电线给我说是“做拉风”。
(管道组的铰管机)
漆好的晾衣架就搁在老街房子的角落里,十年后,我搬到高华新村,才算用上它。邻居家的晾衣架多是薄铁管,晒床厚被子就软塌塌往下坠;小区里还有人用细洋元做晾衣架的,用着用着就弯了腰。后来流行做钢窗、不锈钢晾衣架,许多人先后换成了不锈钢晾衣架,可是那晾衣架看着亮堂,却架不住厚被子。唯独我家这副钢筋铁骨,经过二十多年的风风雨雨,依旧昂首挺立,不变形,不生锈,跟当初一样扎实。
去年小区“美丽家园”改造,在居民的强烈要求下,小区新增了不少能晒厚被子的晾衣架。天气晴好时,晾衣架大清早就被邻居们占满了,而我有这副特殊的晾衣架在,从不发愁。
望着窗前的老铁晾衣架,望着边上横着几根旧竹竿——当年为防止竹竿晒裂、防止竹竿掉色,新竹竿上都会缠着电工塑料带。如今早没人用竹竿晒衣服了,家家户户都用不锈钢伸缩晒衣竿。新旧竹竿,新旧晾衣架搁在一块儿,心头的感慨油然而出。我便随手写下了这篇晾衣架的故事,记录下那个有意思的时代,记录下那段闵行人走向美好生活时的喜悦场景。
(照片由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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