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修改发表于2025年07月10号 19点 阅读 2422 评论1 点赞16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
糖痕深处
由麦芽发酵酿制后再裹上一层面粉,铺在走村串巷货郎担木框里的麦芽饴糖,大家形象地管它叫“烂斩糖”。
小时候吃得最多的是烂斩糖,至今仍记得起它的味道。
吃烂斩糖得用碎玻璃、肉骨头、牙膏壳子、破鞋子和碎布角等废料到货郎担处换。物以稀为贵,烂铜烂铁和铝等废料是紧俏热门货,货郎最欢迎,可多换一些烂斩糖吃。
用废料换烂斩糖,货郎在一大块糖中用木榔头敲在铁刀上,从而斩一狭条下来;“烂斩糖”由此得名。
换烂斩糖,有条约定俗成,就是要“饶三饶”;什么意思呢,就是贷郎第一次敲斩给你烂斩糖时,你一定不要走;当他第二次又敲斩了你一点时,你还是不要走,让他再斩一点给你。李华第一次用她母亲从垃圾堆里拾到的几块废铁换得了一大块烂斩糖,蹦蹦跳跳地回家后,她大哥一瞧就明白,她吃亏了,拉着她到货郎那儿讨个公道;货郎推说一时手忙脚乱,没顾得上,又连说“对不起”,赶紧给她补斩了两条烂斩糖。
没过几日,换烂斩糖的货郎又来到了仓库场上,我找遍家里角角落落,终于在一只竹篮翻到了几块碎片式布料,嘴馋的我毫不犹豫地抓了几块,换了一些烂斩糖与三弟、四弟分分。三秋农忙刚过后的一个午间,母亲准备铺几双鞋底,这才发现竹篮里少了一些布料,猜想一定是我们弟兄几个用它去换烂斩糖吃了。我主动向母亲承认了错误,母亲告诉我,这些从旧衣服中剪下来的碎片布料还有用,只有等到铺鞋底时剪下的边边脑脑才可拿去换糖吃。作为对我主动承认错误的鼓励,不久后母亲在给蒙古羊剪羊毛时,让我将脚毛收拾起来,换糖吃。
每次换得的烂斩糖,我都会用孝娘竹的枝条作为棒杆,卷在上面,就像如今的“棒棒糖”似的,方便三弟、四弟慢慢吃;有时给爷爷、奶奶也尝尝味道。那天刚将烂斩糖送到爷爷奶奶手中,只听见对面的李阿婆家传来一阵哭声,原来阿婆的孙子、孙女为没有废料换烂斩糖吃正在哭闹呢;爷爷让我赶紧将两根棒糖送过去,李阿婆连连道谢,令我感觉比吃了烂斩糖还要甜。
而今,超市里糖果流光溢彩,甜味唾手可得,靠“破烂”交换、呼唤着“饶三饶”才能得到的烂斩糖,连同货郎摇落晨昏的鼓声,早已湮没在时代的烟尘里。但那份与物质贫瘠相伴而生的童真味道,那份藏在“饶三饶”里的约定俗成,那份对旧布碎料的珍惜,那份用竹枝缠绕的匠心与家人分享的温情,那份看到他人因自己举手之劳而重展笑颜的纯净满足……这些与糖痕深处的“味道”,成为我挥之不去的童年记忆。
请选择你想添加的收藏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