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修改发表于2025年05月08号 05点 阅读 2429 评论5 点赞22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
“10连”轶事
——写在“10连”支青进疆60周年之际
繆新亚
进疆60年了,按照中国人的习惯,“60周年”是大庆,总要写点什么,说点什么。但是人家说过的话,笔者不想再说;“青春无悔”、“好儿女志在四方”之类的套话,笔者更不想说。就写点大家经历过,却不知道,或说不出,抑或淡忘的一些事情,书上也不见记载的事情——那就是“轶事”。
“10连”,曾是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一师十三团的一个番号。“10连”人员组成由四部分人组成,一是1965年6月20日进疆卢湾区顺昌街道的男女生,济南街道的男生、丽园街道的男生,二是1965年7月20日从上海出发的打浦街道的男女生各一个排,这是二部分人是10连的主体,也算是10连的原住民。三是1969年农场组建值班连队时从十一连(良种站)调到10连年的一个排,再有就是历年来先后调入10连的零星人员。
说到“10连”,必须1965年6月20日说起。那一天,有一群灵魂相通,命运相近的人走到了一起,坐上了火车,去到了新疆。一切看似偶然,其实都是命中注定,宿命的安排。
就是那个时代,就是那个年份,就是那个日子,成就了如今的你,就有了你后来的婚姻,有了你现在的子女,注定了你命运走势,难道不是吗?仔细想想!
那一天,世界上还没有我们所说的“10连”这个名头,但组成10连那些人,已经存在。共256个,小的十五六岁,大的已二十出头,来自上海卢湾区济南、顺昌、丽园三个街道。分成二个分队,各128人。从那一天开始,这些人未来的运势之轮开始运转。我们知道:一个人的命运:由天运、地运、人运三部分组成。出生的时代,为你铺设了命运的大环境,这就是天运;地域位置、家庭背景,则决定了你成长的土壤,这就是地运;至于,生活环境、你与谁在一起,又影响你的命运走向,这就是人运。这三者,证实了“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谶语的灵验。
先说说天运吧:1965年,处在风暴前的宁静的状态:“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的口号发表三周年,1965年6月20日,距离1966年文革开始的5月16日不到11个月。这256个年轻人成了这个农场(当时的胜利十六场),文革前接待安排进疆的最后一批上海支青。他们的命运自然与“阶级斗争”,与“文革”之类的政治术语密切关联。这个,且待笔者随后说来。
1965年是农历乙巳年,俗称蛇年。天干“乙”属木,地支“巳”对应蛇,故称“木蛇年”。
蛇在传统文化中常被视为冷血、阴邪的动物,这个文化符号强化了人们对蛇年“诡异”的联想。根据命理分析,1965年出生属蛇的人,一生中可能经历以下波折:青年时期坎坷多难、中年有婚姻危机、晚年会有家宅困惑。这256个年轻人,虽然都不是1965年出生的人,但这些命理运程放在他们身上,似乎是在影射他们的人生。
首先,翻开那天的黄历,明明白白写着:大事勿用,“乙”不栽植,千株不长;“巳”不远行,财物伏藏。那一天,本不该行大事的,但冥冥之中,谁也不知道,这批年轻人拉筋扯皮,流泪带血,把自己从上海连根拔起,随命运抛掷到荒原大漠——此事不可不谓大矣!上海到新疆乌鲁木齐火车距离4412公里,乌鲁木齐到阿拉尔又是1054公里,更何况这批年轻人要去的地方是路到头,水到头,电到头的大漠深处,5000多公里,横跨半个地球(地球的半径才6371公里),此行,不可不谓远矣!
空间距离,一东一西,路途之遥令人咋舌;文明程度,一天一地,上海——堪称当时中国文明程度、物质条件的天花板,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绝对是大漠的原始蛮荒景象。许多诡异的情况,就这样都碰到了一起。老黄历不可全信,但又不可不信!
平时我们只知道:黄梅天有“干黄梅”与“湿黄梅”之分,1965年的黄梅天只有6月25日-27日三天,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根据记载,上一个“空梅”发生在1897年。相隔68年,1965年之后,也再没出现过“空梅”年份。但这一年诡异的事情偏偏让这批年轻人碰上了。
这个“空梅”看似偶然,但笔者找到了它冥冥之中的注释:1965年6月20日是星期天,是那一年六月份的第三个周日,是西方传统的父亲节。虽然那时人们并不热衷“父亲节”之类的西方节日,但那天是父亲节是确定无疑的。而那天的《新民晚报》的头版除了一条题为《本市今年首批赴疆青年出发》的社会新闻以外,那天报纸的第三版还刊登了2首诗歌:一首是那天出发二分队二班济南街道桃源居委会支青许思天写的《向上海亲人挥手》。另一篇是浙江省曲艺团著名评弹演员王柏荫写的,文章的题目是《送女上新疆》。两首诗歌一看题目就知道:一篇是支青本人写的,另一篇是作为支青的父亲王柏荫写的。他们诗歌都写得很阳光,不用说,他们的情绪是压抑的,心里是也难过的。诗歌里没哭泣,心里却都在哭。都说,哭泣是心里难过最好的宣泄方式,在那样的场景中,眼泪是一场心灵的骤雨,能冲刷掉压抑在沉重的情感负荷。
在这里,请允许笔者把那天火车站送别的情景重现一下:载着256名青年的公交车(那时上海还不流行“大巴”的称呼),从重庆路上的上海第二医学院驶出,一路向北,穿过上海最繁华的淮海路、南京路,朝北站进发。那几天天气特别诡异,照理都6月下旬了,应该热了,但前几天,还冷飕飕,让这些第一次穿上黄军装的年轻人也没感到热,有人满大街晃悠。
上海北火车站上空,一场暴风雨,将来未来,天气有点闷热;车站的气氛也非常沉闷——200多个家庭都面对离愁别恨,怎能不愁,又怎能无恨。
母亲把眼泪噙在眼眶里,把伤心挂在脸上,她们这样在想:养了二十来年的儿女,说飞就飞,孤身一人要去“十万八千里”之外的远方,此一去不知何时能归,不禁悲从心起,眼泪吞进在肚里,对着儿女看上看下,反复叮嘱,父亲们的眼泪是藏在心里的;年轻人显得兴奋而激动:父母和孩子到底是有着不一样的心思,每个人总会长大,他们的青春小船要起航了——他们没来得及悲伤,火车就要开了,突然清脆的铃声响起,那是火车开动前的两分钟提示。年轻人们匆匆登上火车,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咯噔”——火车开始牵引,车子上下所有人的心都随之“咯噔”了起来,像触发了炸弹的引信,车上车下所有的人一下子“哇”声爆炸,车上车下哭声一片,泪飞如雨;
车子开始在轨道上慢慢滑动,车下,送行的弟妹、同学随着火车奔跑,家长们拼命挥手,呼天抢地;车上,靠窗的年轻人拼命探出车窗,挥手哭泣,后排的人,爽性瘫在座位上嚎啕大哭,哭声下呼上应,惊天动地﹍﹍
以上是1965年6月20日《新民晚报》刊登的二首诗歌
以上是1965年6月20日《新民晚报》第三版所刊登许思天和王柏荫的诗歌
火车不解风情,连续不断地发出“哐当哐当”声浪,把站台上人的哭声抛远;也把车上人的哭声带走。站台上,人散了;列车上的人,也慢慢停止了哭泣:即使哭,也无人听,即使喊,无人应,哭够了,喊够了,心空了,人也瘫了。
许多人都不知道,那天,车站上最哭得伤心的是送行的父亲,男人是山,他们承载太多太多,眼中有泪,却不流出来,强忍着吞进肚里,让泪慢慢地在心里蒸干,这就是父亲!其实男人比女人更脆弱,男性泪液中的催乳素(PRL)浓度低于女性,但皮质醇(压力激素)更容易在长期压抑中蓄积。当皮质醇水平突破阈值时,会触发不可控的剧烈哭泣,如同“情绪雪崩”一般,不可收拾!也是奇了个怪:上海报道这个消息的几张报纸,都不约而同都写的是父亲,不觉想到了刘德华一首歌里的歌词:“从不让不懂事的你知道,我眼中有泪,我有点累,无路可退,背着你我流下最珍贵, 男人的眼泪…”故所那年连黄梅天的雨都没有了——眼泪都蒸干了。想想,父亲节送女上新疆是什么滋味,我想,作为父亲的“王柏荫”们一定知道。
1965年6月20日实在是个诡异的日子,第二天农历五月廿二是夏至。中国有“立竿见影”这个成语,要知道,夏至那天,在北半球的许多地方是立竿无影的,立竿无影,本是一种自然景象,指的是在特定时间和地点,直立在地上的物体没有阴影显现。不过这个现象也影射着这帮年轻人的光明和正直,洒脱得连影子都没留下,不觉想到修改徐志摩的诗句:挥挥手,不留下一点影子——历史上,他们确实没留下什么。
(本文未完,欲知“10连”轶事,且看下回分解)
感谢阿端无私提供照片!
信纸作者:林林总总
远行万里赴边疆,怎叫父母不悲伤!儿女有志奔四方,尝遍甘苦炼成钢!缪教授的佳作《“10连”轶事——写在“10连”支青进疆60周年之际》让读者再次感悟了那时候送别亲人的愁肠百结。我们不能忘记历尽艰辛的上海支边青年,他们为戍边屯垦,为改变那里一穷二白的面貌,作出了历史性的贡献。为缪教授佳作点赞!向缪教授致敬!
只求后代胜过我们 人的一生会经历很多,若是回眸,一定离不了事、情、运;事,有大有小,有喜有忧,有往事、故事、心事、轶事;有的清晰如昨,有的模糊混沌;情,既有波澜起伏,也会静如溪流;有的还在牵肠挂肚,有的早已烟消云散;运,确有天运、地运、人运;再费心思也捉摸不透,不去操心倒宛如天成。 60年并非短暂一瞬,边疆荒野也不是平川坦途;起起落落,来来回回,酸甜苦辣,百味杂陈;不论是否愿意,都会沉淀,成为财富;今天的我,已不是昨天的我,这里的你,一定不会是他人;历史是一幅宏大的拼图,除了你我还有他,除了前辈、吾等还有后代;人人都怀好期盼,个个都有小确幸;虽然始终难忘过去,一切都会想开放下;大雁飞过,不留痕迹,真的只剩一个愿望:现在比过去好,后代比我们强。 为缪教授的佳作《“10连”轶事》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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