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修改发表于2025年04月13号 06点 阅读 3990 评论5 点赞22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
连环画的记忆 朱岭
我们这些上世纪五十年代出身的人,都曾有过观看连环画的经历,它承载着我们心灵深处的成长记忆。连环画,顾名思义,就是用连续不断的画幅来描绘故事和刻画人物,故而又被称为“手中的电视”。上海是中国连环画的发祥地和重镇。那时正是连环画发展的最快时期。当时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的连环画有中国连环画半壁江山之称,出版了无数的优秀连环画作品。可以说,我与连环画一起茁壮成长,我是看着连环画长大起来的一代人,因此,对连环画有着一种特殊的情愫,它承载着我文学的发蒙与美好的童年回忆。吾信然:儿时爱读的连环画,那是通向未来学问的入口处,也是我文学的启蒙之书。 作为我国文化符号之一的连环画,承载着丰富的文化内涵与艺术水准。连环画的起源,也许来自于我国汉朝的画像石,北魏的敦煌壁画。尤其在敦煌惟妙惟肖的壁画中,一个个人物或故事呼之欲出。如《飞天》《九色鹿》《乘象入胎》《托莲飞天》《思益梵天》等壁画故事,都是以绘画的形式连续出现。连环画,上海人又叫“小人书”,是由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上海的连本台戏发展而来的;由上海世界书局肇始了连环画的名称。连环画,一则因为通俗易懂,以图为主,文字仅仅是辅助,大都以小孩阅读为主要对象,起到“看图识字”和“看图说话”的作用;二则,它仅仅是通常只有六十四开,可以装进口袋里的口袋书。那时的连环画大都是黑白印刷的,画风多是白描、工笔、木刻手法,深受传统绘画技法影响。 那时候没什么书可读,也没有电视可看;公共图书馆小孩还不能办借书证,我所就读的七宝二小也没有图书馆。所以当时街头巷尾的不少小书摊,就是我最早的“图书馆”和最早的启蒙老师。诚如茅盾所说的:“这些小书摊无形中就成为上海大众最受欢迎的活动图书馆”(《连环图画小说》)。小人书是我童年时的最爱,它为懵懵懂懂的我打开了未知世界的窗口,承载着我年少时旖旎的梦,由此而培养了我的阅读兴趣,培植了我的爱书嗜好,培育了我的思想启蒙。犹记得,当年那些倚靠在墙边的木书架犹如两扇门,中间有铰链相接,合起来就是一个大书箱,每一个书架横钉着七、八个木格子,上面放置着一本本、一套套书封斑驳、色彩鲜艳的连环画,一本本整齐地排列着,一册册封面向外着。有时书架上的书不够放,还会在地上铺一张牛皮纸,将小人书放在地上。书摊一旁放着一排排高高低低宽宽窄窄的矮凳,供阅读者就座。看管书摊的多半是老人。连环画租看的价格也便宜:陈旧的、薄的,一分钱看两本;新到的、厚的书,一分钱看一本;看套书也不超过五分钱。所谓套书,是指几本内容有连续性装订在一起厚厚一叠的连环画。我看连环画,几乎不看下面的文字,感觉文字似乎是多余的,因为非常通俗易懂,非常形象逼真,所以专看由几根黑白线条勾勒出栩栩如生的图画即可。当然,那时的连环画大多是黑白色,不似现在多是彩色的。然而尽管是黑白色,我浸淫其中,看得津津有味。开始我多看《杨家将》《封神榜》《水浒传》之类打斗的,之后爱看《福尔摩斯》之类侦探的,再后来喜欢《小兵张嘎》《地道战》《鸡毛信》等战争题材的。多么惊险刺激的情节,多么阴森恐怖的描绘,多么艺高胆大的武侠,多么生动形象的刻画,多么幽默有趣的绘画,让我读得如痴如醉,读得酣畅淋漓!我的眼睛不断地在书页上左左右右扫描着,眼球不断地骨溜溜转动着;看到侦探书的惊险处,有时会惊叫起来;看到幽默书的可乐处,有时会忍俊不禁地笑出声;看到鬼怪书的恐怖处,有时会立即合上连环画,大气不敢出;看到毫无悬念处,常常会跳着读,飞快地翻过去。难怪有人颇为形象地称连环画又叫“跑马书”。我为了多看书,常常将父母给我的零用钱交给了小书摊。有时见到新来的连环画,就迫不及待地欲租看,宁可舍弃早餐的口福,也要歆享到看的“眼福”。一俟入座,全然忘了时间,忘了饥肠辘辘,犹如武陵渔人闯入桃花源,目迷五色,欣喜莫名。作家梁晓声也说过连环画对他的影响:“小学期间,我把周边的七八个小人书铺里所有的书都看完了。这可以算是我的阅读启蒙了。”作家冯骥才从不掩饰对小人书的喜爱说:“那种表浅的通俗图书,曾是他们最初吸取知识的一个很重要的源头。”小人书往往将宏大的的题材高度浓缩,画龙点睛,简明扼要,简单易懂,循循善诱,真乃小人书里映着大世界矣!难怪当年毛主席也喜欢看《三国演义》连环画,还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说:“小人书不简单那!言简意赅。就这么几句话,多少大事多少人物就交代出来了,道理一目了然。”(韦泱《连环画鉴赏与收藏》) 记得,那时的连环画较多的是《三国演义》《西游记》《水浒传》《红楼梦》《西厢记》等大都由那些中国古代文学名著改编的;还有不少仅仅是那些名著的某一章、某一节,比如《武松打虎》是《水浒传》里的一节,《火烧赤壁》《草船借箭》《三顾茅庐》是《三国演义》中的某个章节,不一而足。连环画的题材,以历史、爱情、侦探、战争、传奇、神化居多,吸引力无数青少年的眼球。所以上世纪六十年代高玉宝的《我要读书》连环画,连续三次印刷,印数超过100万册。而八十年代的连环画画刊《连环画报》销量竟然能达到128万份的辉煌。至于那些连环画的作者,见到比较多的是大名鼎鼎的刘继卣、贺友直、戴敦邦等。其实,叶浅予、张乐平、刘大为、王叔晖、程十发、陆俨少、李可染等大画家都从事过连环画创作。后随着文化大革命的肇始,连环画就难觅踪影,小书摊便戛然而止。 连环画“文艺复兴”的第二次生命,是在我国改革开放后。犹记得,上世纪八十年代末,虽已步入中年的我仍喜欢小人书。那时我每个周日都要逛上海文庙旧书市,那里是沪上为数不多的可以购买到连环画的“风水宝地”,所以前来购买连环画的爱好者络绎不绝。有的书摊专门出售红色系列的连环画,诸如:《黄继光》《邱少云》《刘胡兰》《董存瑞》《洪湖赤卫队》《铁道游击队》《上甘岭》《英雄儿女》《渡江侦察记》等,大多是老电影版的连环画。这些连环画的页数大都在80-150页之间,很少超过200页的,而超过250页的简直凤毛麟角。我见到有不少经营连环画的书摊,他们一排排,一摞摞将连环画排列在纸箱子里,供前来淘书的人们挑选。在此,淘书者川流不息,熙熙攘攘。我常常到那里转一转,看一看,翻一翻,问一问,一股思古之幽情油然而生,似乎见到了久违的老朋友。当然,说实话,不少的选购者目的并非阅读,而是作为“古董”收藏,当作“存钱”,意在增值。我在拍卖会上见到,一套《三国演义》以17000元落槌成交,一套10册本的《金瓶梅》以21000元的天价成交。所以,其时到文庙收购者,有的是为成龙配套配全整套书来选购,有的是因其稀有而收购,有的因其出版年代久远而遴选,有的因其初版本而笑纳,有的因其不再再版而收入囊中,有的因其不易买到而庋藏。当然,上世纪九十年代之后,连环画逐渐式微。因为电视的普及,大家打开电视机就能收看《西游记》等连续剧,连环画自然敌不过更有吸引力的电视了。 小人书,大世界。当年的小书摊之所以让我至今仍念兹在兹、眷眷难忘,不仅仅在于当年看连环画时的生动有趣,还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一种以后从未有过露天阅读的记忆:众多小孩围坐着在一起,在小小的矮凳上头低着,一页页小书翻看着,一幅幅图画欣赏着,和煦的阳光暖暖地映照着,身边“沙沙”的翻书声响着……这是一幅多么温馨动人、栩栩如生的小儿郎读书的美画卷啊! 现在,连环画大家贺友直的连环画如《山乡巨变》《李双双》《白光》等,上海博物馆已经给他专设了个人连环画收藏室。2018年3月,海派连环画传承馆在上海乌鲁木齐中路261弄6号(安福路口)对外开张,面积约120平方米,给那些连环画爱好者有了一个温馨的好去处,连环画家们有了一个创作的基地,还能作一点连环画的小型展览。功莫大焉,善莫大焉! |
信纸作者:茹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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