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修改发表于2025年04月12号 18点 阅读 2330 评论1 点赞9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
高义小学琐忆
本文作者:陶继明
我家西隔壁有沿街而建的两幢水磨青砖楼房,一南一北,都面阔三间。北面一幢楼房的后面是三间大平房,再后面是厨房和操场,构成了高义小学的全部。高义小学的操场与我家的竹林正好毗邻,中间以竹篱笆相隔。
高义小学是一所私立小学,由出版家吴拯寰先生于1946年出资创办的,同年9月正式开学,聘李慎修为校长。李慎修毕业于嘉定甲种师范讲习所,曾供职嘉定县教育局,发起成立嘉定新闻记者公会、嘉定小学研究会,任练西小学校长,又热心地方慈善事业,是嘉定知名教育家。高义小学为初级小学(1-3年级,附设幼稚园)。记得当时的高义小学临河的楼房是教师的办公室、宿舍和校具储藏室;街北的楼房底楼是一年级和幼稚园(我上学时已无幼稚园)的教室,二楼是二、三年级的教室。高义小学白天为周围的清寒子弟上学,到了晚上又成了四乡八邻平民的扫盲班。吴拯寰还亲自编写了扫盲教材。学校的师资质量一般,规模也小,总共才四五个教职员工。他们工作非常辛劳,薪资和学校的一切日常开销,都靠吴拯寰支付,实属不易。
吴拯寰(1896-1984),原名吴祖耀,字震寰,又字拯寰,号拯庐,后以字拯寰行世,原住城中东坡桥堍。他毕业于江苏省立第四中学(太仓)、江苏省立第二师范学校(今上海中学)。先后在上海务本女中、上海私立神州女校、上海私立专科师范学校任教。1922年,吴拯寰与秦世华(作家秦瘦鸥先生的胞姐)在嘉定孔庙明伦堂举行新式婚礼,不拜堂、不办筵席,只以茶点招待宾客,开嘉定文明结婚风气之先。1925年,吴拯寰创办上海三民图书公司,任经理兼总编辑。新中国成立后,吴拯寰任上海通联书店出版计划委员会主任委员暨上海童联书店董事长。1956年受聘为上海市文史馆馆员,并加入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
吴拯寰曾主编出版《孙中山集》《孙中山续集》《孙中山评论集》《孙逸仙传记》(译文)、《廖仲恺全集》《清文全编》以及教育、医学、音乐、体育等方面著作20多种。新中国成立后,主编出版《岳飞》《文天祥》《戚继光》《史可法》《郑成功》《梁红玉》《李香君》《太平天国》《李闯王起义》等连环画。著有《拯庐校勘记》《模范游记读本》等。他对诗歌创作造诣颇深,平生共写诗歌万首以上,仅在1949年至1961年间就写下近6000首。民革上海市文史馆支部于1980年曾出版发行吴拯寰所著的《解放诗歌》。翻阅《解放诗歌》,收录了他写于1920年的短文《解放》,写作此文时,他25岁。文中“解放在大海边站着,满天飞升的朝霞,揭开了一层层的薄雾。东方的太阳,向锦绣的大地照着”“好啊!壮丽的河山,在我们面前,我们奋勇前进着”。那慷慨激扬的文字,出于他的笔端。可以想见他曾是一个追求进步的青年知识分子。
我是1954年上私立高义小学的,时8虚岁。我的小学一到三年级就在这所学校里就读。报名时,接待我们的是一位年轻的女校长金淑华。当时,我的姐姐失业在家,也在高义小学里任代课教师。我的启蒙教师周绍裘先生原是该校的厨师,后来“自学成才”,成了老师。他教得很吃力,我们学得也很费力,糊里糊涂地读到了三年级。周老师的板书写得很差,导致我们依样画瓢,大多数同学的字也很糟。晚年,我们这个班的同学都侃称自己的字为“校工体”。
回想当年最有趣的事是:当时我父亲在家门口开一爿小烟纸店,主要经营香烟、汽水、糖果等小杂货,以微薄的收入糊口。课间,我常会飞快地跑到父亲小店里拿起一粒硬糖放嘴里,几分钟就嚼碎吞下,若有同学在旁顺便拿起糖来送给他们吃,然后快乐地奔回教室,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
吴拯寰家早已迁居市区。但每年暑假他与夫人必定到嘉定来消夏。老两口就住高义小学沿河而筑的木楼里。老先生常常搬一条长凳,坐在门口乘凉,成天笑嘻嘻的,爱与人闲聊。论辈分他是我父亲的长辈,父亲要我叫他“吴家公公”。称他夫人秦世华为“吴家婆婆”。老两口相敬如宾,待人和蔼可亲,无论高低贵贱,都一视同仁。
当吴拯寰知道我在他开办的高义小学就读,而且成绩还算可以时,他似乎非常激动,竟到百货公司买了两件条纹汗衫,又买了一瓶火腿辣酱送给我,鼓励我好好读书,要为高义小学争光。60多年过去了,事情虽小,却终生难忘。
我喜欢到他家玩,他也喜欢与我闲聊。有一次我无意中问他为什么要办学校,他态度十分认真地对我说:“小时候看到许多聪明的小伙伴,因为贫穷读不起书,后来成为文盲,看看他们真作孽,就立志要在将来办一所不收学费的学校,让家乡的小朋友都有上学的机会。”我不禁对他肃然起敬。
1957年,当我读到三年级时,高义小学由政府接收,成为公立学校,迁至唐家弄,并易名为“练西中心小学分部”,后成为完全小学。“文革”中易名为“东方红小学”。1984年,又改名为“疁西小学”。2006年9月迁至清水路200号,更名为“清水路小学”至今。而原私立高义小学的校址成为县供销社生活资料经理部。再后来列入旧城区改造规划,大部分已在20世纪90年代被拆毁,又是一片空地。仅剩临河的一栋水磨青砖老建筑还在,上有“吴宝善堂界”的界石尚存。
(本文刊于由嘉定区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主管的《又一春》杂志2025年第2期)
编发:姚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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