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审讯过得真快，不知不觉中在特审室中大家吃过了中饭和晚饭，又进入了夜间审讯。栗老师第一次参加刑侦一线审讯，斗志旺盛，很想说服王龙弟放下思想包袱主动交代杀人的罪行。于是，不无动情地对王龙弟讲：“小王呀，我今天来，是看在咱们师生的情份上，来帮你的。如果想害你，早就不来了。如果你错过了这次机会，你就要走上黄泉之路呀！”

        王龙弟对栗老师是真有感情，只要栗老师一说话，他就会聆听。栗老师刚说完，他就面露难色地说：“老师，不是我不想说，是我确实已经全部交代了，我知道你为我好。”说着流出了几点眼泪。

        栗老师耐心十足：“你有没有彻底交代罪行，你清楚，公安局也清楚，我呢也听说了一些。如果仅仅为你交代的那些事情，我也没必要进监房来和你说。不瞒你说，公安局有的同志主张将你立即报请批准逮捕，然后就是公诉、审判、执行死刑。可邢大想给你一个机会，让你主动坦白。如果能判个死缓，就有了活命的机会。我真不想有一个被人民政府枪毙的坏学生，真不知道我这辈子能不难再与你见面。”栗老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很多话确实是他的肺腑之言。说着说着，因为伤心过度，他的眼眶里盈满了泪水。

        王龙弟被老师的真诚打动，但没有勇气向老师辩解，他想静静地思考，于是，转向陆志剑提出了一个无理请求：“能不能让我抽支烟？”

        想不到，陆志剑一口答应：“可以。”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给了王龙弟一支，并给他点上。

        王龙弟夹着点燃的香烟，手指颤微微地将香烟送到嘴唇边，然后使劲地吸吮几口。

        邢钟看着王龙弟的这种反常举动，又发起攻势：“小王，老师的话也听了，香烟也给你抽了，怎么样？长痛不如短痛，彻底交代‘铁路’上杀人的罪行吧。”

        王龙弟像是在抽“断头烟”，抓紧时间猛吸了两口，然后抬起头来，却轻松地说：“我已经交代清楚了。”

        陆志剑听罢大怒，抡起手臂假装要削他，但被邢钟阻止了。邢钟处之泰然地说：“王龙弟，一个人犯了重罪，有思想顾虑是很正常的事。但是机会只有几次，我们的耐心也是有限的。”他见王龙弟又恢复了过去那副模样，时间已是夜里十二时，就侧身对刘副处长轻声说：“我看今天就到此为止，让栗老师也休息休息，我们准备下一步的工作。”

        刘副处长也有此意，当天的突审就结束。

        王龙弟进入监房后，马上倒在自己的铺位上，盖上被子睡觉了。但睡着睡着，栗老师的音容笑貌一直在他眼前萦绕，让他久久不能入眠。他一会儿仰睡，一会儿侧睡，始终咀嚼栗老师的话语。

        或许是王龙弟的连续转碾翻侧，或许是王龙弟回监房时把同监房的其他人惊醒了，睡在他右边的同监154号轻轻地推了推他：“老弟，这么怎么晚才回来，是不是碰上杠杠警察啦？”

        王龙弟吐了一口大气，装着没事地说：“没有，是他们不想信我，硬要说我没有彻底交代问题。”

        154号说：“我听说你进来的时间很长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有了断？”

        王龙弟叹口气：“哎，他们说我杀人，我又没干。”

        154号听了吓了一跳，立即披衣坐起来，靠在墙上，关心地对王龙弟说：“你反正睡不着觉，不如起来我们说说话。”

       王龙弟想想也是，再觉得这个大哥自他进来后，也没有虐待过他，就顺从地披衣坐起来靠在墙上，小声地问154号：“你犯啥事进来的？”

       154号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贩卖银元进来的，他们说我投机倒把。”

       王龙弟羡慕地说：“那你比我好，还能出去的，我是出不去啦！”

        154号好奇地问：“你说你犯了杀人罪？”

        王龙弟马上推托：“是他们强加在我身上的。”

        154号关切地问：“你是不是要被枪毙？”

        王龙弟郁郁地说：“那也没有办法。”

        154号用手推推王龙弟，再次好奇地问：“你真的杀人啦？”

         王龙弟警惕地看看他，淡淡地说：“没有，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情。”说完，向两边张望。

        154号见自己出言不逊，连忙收口道：“没有最好，这种事情不能随便承认的。”

        王龙弟好像遇到了知音，关心起154号来：“你有没有希望出去？”

         154号神秘地告诉他：“他们定不了我的罪，我把贩卖的银元藏起来了。”

         王龙弟一听，想到了自己作案时骑着的那辆飞鸽牌自行车。心想今天公安审他时，虽然耍了个滑头，说自行车放在老相好那里，但是他们肯定要去核实的。如果他们采取什么措施找到那辆飞鸽牌自行车，那我可真的就完了。想到这里就陷入了沉思。

       154号见王龙弟突然不吱声了，就问：“兄弟，有什么难事？看看我能不能帮你的忙。”

       王龙弟半信半疑地看了154号几眼，不睬他。

       154号见王龙弟沉默不语，就扯下披在身上的衣服，钻进了被窝里，嘴里不冷不热的：“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王龙弟看着已经睡着的154号，更加睡不着了，心一狠，推醒他：“大哥，别误会，醒醒！”

        154号转过身来，无精打采地说：“睡吧，明天再说。”

        这次倒是王龙弟急了，他思忖着这个事情如果明天再请他帮忙，边上有好多人怎么讲，就向154号打起招呼：“大哥，不好意思，是我多心了，看在我们难兄难弟的面上你帮个忙，这是我唯一能活命的希望。”

        154号重新披衣坐起来，看了看左右两边的三个同监号，确认他们已经睡了，就说：“你说，什么事？”

        王龙弟凑到154号耳边，轻声地说：“你出去后，能不能帮我把我姑姑家里的那辆飞鸽牌女式自行车弄走，越远越好，最好让它销声匿迹。”

        154号问：“你姑姑住什么地方？”

        王龙弟说：“在凌林镇小西街二十五号。”

         154号问：“我怎么去拿？”

         王龙弟说：“你就说是我在里面欠了你的钱，用这部自行车抵债。”

         154号着急地问：“你姑姑不肯给我怎么办？”

         王龙弟说：“不会的，这辆自行车是我以前送给她的，只要说我碰到了困难，我姑姑不会为难你的。”

        154号见时间很晚，本想睡觉了，但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部自行车对153号为什么这么重要？就不好意思对王龙弟说：“兄弟，有个事情我想问问你，也好让我有个思想准备。”

        王龙弟问：“什么事情？”

         154号说：“那辆自行车是什么案件上的东西？”

         王龙弟嫌他多嘴了：“这个你不用知道，你帮我处理好了，我出去后一定重重谢你。”

        154号连忙解释：“我不是不相信你，是怕帮你处理后，警察找到我，我该怎么说。如果是小事，我说与不说也无所谓，最多关我几天。如果是大事，我肯定不好说的，否则，你倒霉，我也倒霉。”

       王龙弟想想也对，这个事情不说，恐怕人家不肯帮忙，该这么办？他权衡再三，决定豁出去了：“是我杀人时骑得那辆自行车。”

        154号一听几乎惊叫起来：“你真的杀人啦？”

        王龙弟赶紧用左手捂住他的嘴巴：“虚，小声点，不要让旁人听到。”然后缓缓地说，“不是我真要杀死她，是她拼命反抗，我想吓唬好，结果失手了，打在她的头上，把她打死了。”

        154号用力推开王龙弟紧捂的左手，清了清喉咙，好奇地问：“你用什么东西打死她的？”

        王龙弟说：“用随身带的一块铁板打的。”

         154号听后一时说不出声来，惋惜地说：“你下手也太狠了，就这么一个人没了。”说完，用惊恐的眼光看着王龙弟，心想这小子会不会也对我杀人灭口？

         王龙弟不无感叹地说：“哎，我也没有办法，当时也是一时冲动。”

154号心虚地问：“我知道了你的事情，你会不会连我也杀了？”

         王龙弟瞄起那双凶狠的三角眼，紧盯着154号，足足看了一分钟，然后恐吓道：“如果你出卖我，我就先下手为强。”并做出一个双手掐他喉咙的动作，同时又拉拢道：“我看你不是这种人。”

        154号关心地问：“你为什么要处理掉那辆自行车？”

        王龙弟讲：“我听审讯人员讲，现在科技很发达，只要你去过的地方，公安机关都能取到你留下的东西，我怕那天夜里作案时，我作案的自行车上有他们需要的证据。”

        154号赞赏道：“对，小心点，免得被他们抓住把柄。”

         这里监房外走廊里传来了看守民警巡查的皮鞋声，他们赶紧钻进被子睡觉。一切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没有他知。

        但最终还是被人知道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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