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修改发表于2025年03月23号 16点 阅读 4147 评论4 点赞13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
第一部 7-1
徐佳妮要去美国结婚定居的消息并未让苏桐感到意外，因为对于这位闺蜜，她再了解不过了：嫁给一个外国人是徐佳妮自中学起就埋下的心愿。她不光在嘴上说，行动更是紧随其后，一路过来总是不失时机地寻着与各种老外搭讪的机会，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年她的英语口语水平突飞猛进的原因了。可以说，之前苏桐对男女之事的了解大多来自徐佳妮那边的经验传授。虽说她一直对徐佳妮那种随心所欲的社交持有自己的看法，但每当徐佳妮谈起她的故事时，苏桐的好奇心便油然而生。有时候，她甚至会引领故事至深处，追寻那些隐藏在线索中的细节。毕竟，许多有关男女间的精彩章节，之前她闻所未闻，却如此鲜活地存在于她身边。它们不仅令她震惊，更以一种不属于她的方式开阔了她的视野，敲击着她心底深藏的渴望与恐惧。
她的声音轻柔，从不惊扰任何人的耳朵，总是习惯性地躲在人群的阴影里，宛似一片温顺的云，悄然飘浮在喧嚣之外。正因如此，男生们的目光从未在她身上停留太久。如若不是她身旁两个光彩夺目的闺蜜，或许没有人会记住她的名字。不过，情况到了大家一起进厂上班后就发生了变化。人们突然注意到她那闪亮而性感的穿衣风格，加之她那一米六七的适中身高，纤腰翘臀，双腿笔直紧贴，每一步都踏出节奏与韵律，散发出一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风采与奔放，像是一阵掠过尘世的热风，撩拨着周围的目光，激起人无尽的遐想。与此同时，人们逐渐察觉到她一连串不同寻常的举动。其中，最先引起注意的是那部静静待在车间尽头、平日里少人问津的座机电话——在她的手中突然焕发了新的生机。每日，总有形形色色的男人拨通这个号码，他们的声音各异，语气或急切或缠绵，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时刻牵引着她的心绪。据一位无聊至极、喜欢暗中窥探的同事粗略统计，每天至少有十几个不同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找她，而她也总是以令人难以捉摸的神情接起听筒，或轻声低语，或匆匆挂断，神情游离于现实之外的某个隐秘世界。更令人疑惑的是，她的工作时间似乎也变得随性而不受约束。车间里规定每周六天的上班制度，对她而言不过是个松散的约定。几乎每个下午，她都会以生病为由匆匆离去，使她在同事们的眼里渐渐成为一个谜团，令所有窥探者在猜测中愈发着迷，却始终无法触及她真正的去向。
为了换取那些病假，徐佳妮使出的伎俩可谓层出不穷，除了例行的头痛脑热之外，最匪夷所思的，竟是她让自己的月事变得有时一个月降临两次。其中一次，是她悄然将苏桐尚存余温的卫生纸移到自己身上，然后跑去让那个一月内要看上好几百号女人这东西的女厂医见证。她的谎言曾一度畅行无阻，直到某一天，一旁那个偶然被安排来接诊的男厂医在例行的检查中戳破了这层荒诞的伪装。他倒不是好奇这个一月里偶尔会来两次例假的女工，而是很难拒绝来自那女工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频送秋波和一种自身难以平抑的时隐时现的躁动。但他并没有揭示真相，只在一个恰当的时机提醒对方他已经掌握到了她这边的手段，接下来就看她怎么办了。他原以为这不过是一次微不足道的博弈，没想到却换来了意想不到的回报。当晚，他被徐佳妮邀进了一家灯光昏暗、空气中漂浮着陈年酱料气息的餐馆。饭后，还被请去看了一场电影，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影院里，他的两根手指没有被任何阻挡就伸进了那个隐秘之处，仿佛那里原本就在等待他的到来。
回家的路上，风吹散了街灯摇曳出的影子，他抬起手放在鼻尖，仍能嗅到指尖残留的气息，那气息里夹杂着某种难以言说的质感，像是硅胶，又像是一场尚未完全降临的梦幻。
不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自那以后，徐佳妮的病假条就像一份隐形的契约，紧紧拴住了他的手腕。她每次递来的病历卡都带着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而他则心甘情愿地拿起笔，在那张薄薄的纸上写下一条条凭空捏造的病情——时而是慢性胃炎，时而是周期性偏头痛，偶尔还会添上一种罕见但无从查证的病因。不过有一次，他有些不情愿了，推三阻四地说了些模棱两可的话，那些话像是一扇半掩的门，只要徐佳妮愿意，就能轻易推开。她当然听得明白，明白他不是忘了那天在电影院里探入黑暗的手指，也不是不记得他微微颤抖的喘息，而是想再一次复刻那个夜晚，让某种隐秘的交换在现实中继续运转。可这一次，徐佳妮不干了。她从心底里厌恶这个家伙，厌恶他脸上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厌恶他那种自作聪明的得意，就像一个赌徒，误以为赢了一次就能无休止地押注下去。那天的事，她已经让他占了太多便宜，如今她不想再做一次随手就能被勾回来的筹码。她收回病历卡，动作干脆得像是剪断一根无形的线，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冷淡而疏离的了然，好似在告诉他——游戏到此为止了。
第二天，她悄悄地塞给了他一张小字条，动作轻巧而自然，像是曾无数次传递过这样隐秘的信息。他的心脏猛地一跳，仿佛那张薄薄的纸片自带着某种暧昧的温度。他没有立刻展开，而是用拇指摩挲着字条的边缘，嘴角浮起一丝得意的微笑——他以为，这不过是另一场游戏的开端，一次新的试探，或是一场暗示意味浓厚的邀请，就像那次在电影院的黑暗中一样，等待着他去回应。
然而，当他终于展开字条，视线落在上面的字迹时，那一刻，他的血液猛然倒流，额头顿时渗出冷汗，指尖颤抖，那字条不再是一张普通的纸，而是一道悬在他头顶的判决书。
“如果你再有非分之想或背信弃义，我这边完好无损地保存着那天留下你指纹的那条女人内裤。它将成为你利用职务之便耍流氓的铁证。”
他盯着这行字，像是盯着一条毒蛇的眼睛，胃里翻腾起一股恶心的寒意。他这才意识到，那夜留下的，不只是某种快意的余温，还有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而引线早已被握在她的手中。
“你竟然还留着那条恶心人的内裤？”苏桐瞪大双眼，满脸惊讶与难以置信。
徐佳妮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没有，我只是吓唬他而已。”她的声音顿时变得神秘起来，“你知道他最害怕什么吗？他怕我把他对其他女工做的那些龌龊事全部揭发，让他的丑行曝光。还有，听说他在家里特别怕老婆，竟然每天都要亲手洗她换下的内裤。”
整个工厂对徐佳妮的真实嘴脸生出清醒认知，是在那个潮湿得能滴下水来的夏日清晨。保安干事们原本正昏昏欲睡，屋子里仍弥漫着昨夜闷雷未落尽的燥热，直到电话铃声突然嘶鸣，惊醒了整个保安科。电话是外区派出所打来的，带着一丝疲惫和不容置疑的冷漠。就在昨晚其管辖下的一个夜间开放公园的一条石板凳上，有一男一女正企图以女子身穿的一条垂裙为掩护发生不正当关系时，被两道强烈刺眼的手电光逮了个正着。说时迟那时快，四名治安纠察队员一拥而上将他们扣住，连同他们的喘息、汗水、慌乱如无根浮萍的眼神，以及语无伦次的辩解，一并押往附近的派出所。此刻，夜风像一位冷漠的见证者，从公园沉默的树梢间缓缓掠过。
尽管那男的和女的在被拘押的两处同时声称他们是正当的恋人关系，言辞中带着一种临时拼凑出来的坚定。但最后还是在“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政策的感召下，男人在白纸上具述了当时过程的全部细节。原来两人从认识到互摸私处，再到露天被抓总共算起来还不到两个小时。而女人则始终固执地坚持，她的所作所为皆出自情之召唤。从她第一眼看到那男人，她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之手攫住，那是一次魂不守舍的冲动，一种不计后果、义无反顾的奔赴，仿佛她的一生都只为了走向这场突如其来的燃烧。她那种死不改悔的倔强，竟如顽石般坚硬，任凭时间的鞭子抽打，任凭审讯室里那盏昏黄的灯光在她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影子，都未曾有一丝松动。直到她从那扇沉重的门里走出，脸上带着尚未散去的淤青，嘴角微微肿起，却依旧抬着下巴，目光透着某种冷漠的骄傲。那不是胜利者的自负，而是一个走完艰辛之途的灵魂所拥有的沉静与笃定。
然而，真正将徐佳妮的人生推入不可逆转轨道的，是同年秋天，在上海国际饭店的一次私人舞会。那夜灯光昏暗，弦乐轻缓，空气中弥漫着烈酒与香水交织的气息，如同一层看不见的薄纱，覆盖着人们微醺的面容和被欲望侵染的眼神。斯蒂夫正跳在兴头上，脸上的笑容因酒精和音乐而恍惚，可当他在旋转间再次睁开眼睛时，却发现舞伴已悄然消失，恍若在黑暗的缝隙间蒸发。只留下那抹尚未散去、黏附在他身上的淡淡香气。他在熙攘的人群中寻找，目光在光影交错的舞池中游走，却只看见那些戴着面具般微笑的陌生人，以及一地被酒洒湿的幽暗地板。那一刻，斯蒂夫还不以为意，以为她只是去补妆或歇息。可直到整场舞会结束，他才惊觉，他的女友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几天后，他才从旁人口中得知真相——他的舞伴当时在去洗手间的途中被久候在一边的两个便衣公安给带走了。
等13人点赞
请选择你想添加的收藏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