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钱红春

退休老同事聚会，边上一位眼睛尖的发觉我左手中指要比右手的稍长，问我是怎么回事。我告诉他，那是我上高中到工“学工”时受的伤。

我“学工”的工厂是一家专为"永久"牌自行车生产前叉(俗称“蟹钳”)等零部件的弄堂小厂。那次“学工”，我被分配在自行车前叉加工车间。

前叉加工有二十几道工序，其中一道是将冲制好带U形开口的铁片，开口朝外，插入圆形铁管的一端。这道工序原先都靠手工完成，后来“大跃进”时,工人技术革新，设计制造了这台半自动插铁片的专用设备。之所以称之为“半自动化”,是因为铁片与铁管依然需要人工分别排放到专用的传送带上，等送到一定的位置,会将铁片自动插入铁管。

虽是“半自动化”,劳动强度减轻了很多,但有时候铁管与铁片也会错位，这样就会造成误插而报废。我的工作就是一旦发现错位，要在铁片自动插入前予以纠正。因为错位的概率不高，加之机器运行的速度也不快,对我们这些学生来说，工作时常常心不在焉,尤其是我，与邻近的同学说说笑笑。工人师傅虽然常常提醒我，我却当成耳边风，暗自认为工人师傅啰嗦。

“学工”的第四天下午，我实在闲得无聊，又离开岗位与附近一位同学“嘎山湖”。谁知等我回到岗位，突然发现一根铁管与铁片有点错位，我赶紧戴上棉纱手套伸出左手去纠正。可说时迟那时快，只觉得手指被重重冲压了一下，我疼得“喔唷”了一声。

医生小心翼翼地为我摘下血染的手套，这才看清楚,我中指的指甲中间已经拗断，几近脱落，一小块指尖肉还连着皮肤。

医生仔细查看后说，幸好没伤着骨头，否则手指就要截掉一节。医生先是用镊子摘取了整个指甲，随后经过消毒,将那块仅连着皮肤的一小块肉复贴到指尖上,再用纱布及橡皮膏固定。

后来换过几次药，过了一个把月，不仅新的指甲慢慢长了出来，那块几近脱落的指尖肉也复活了。就这样，我左手中指指尖因“挤”出一块肉，看上去要比右手的稍稍长些。

（上：作者受伤的中指）

或许是这次血的教训,此后我到部队服役，无论是野外训练或实弹演习,后来到工厂,无论是做冲床工还是司炉工，每每看到我那比右手稍稍长出一点的左手中指，都会想起“学工”时不听工人师傅“啰嗦”而受伤的事，都不敢有半点马虎，所以自己后来也没发生过安全事故。

1987年，我调到某工业局工会，负责职工的劳动保护，多年后被市总工会评为“优秀劳动保护工作者”，同时被聘为“安全生产监督员”。现在想来，能获此殊荣,与我当年“学工”时血的教训不无关系。这教训让我记了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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