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被黑暗所淹没的志向

真正的光明决不是永没有黑暗的时间，只是永不被黑暗所淹没罢了；真正的英雄决不是永没有卑下的情操，只是永不被卑下的情操所屈服罢了。

——题记

文/薛鲁光

我是在上海长大的。家原住陕南邨，那是一片有着16幢法国式的建筑风格的高档建筑群。居住户以高级知识分子为主，有着浓浓的文化氛围。父亲是南下老干部，带兵打仗的经历令他深悟文化的重要。在我懵懂之际，正值中国的“文化荒漠”。父亲常对我说，“书还是有用的，读书可以明理达智。”那时停课了，老师却给我一张借书证，深情地对我说，“到知识海洋里去遨游吧，那里可以得到你所需要的慰藉。”老师提倡我们写读书笔记，记读书卡片。年幼的心灵，犹如一株小苗，充满对未来的憧憬，狭小的空间阻碍了对外界的交流，于是,读书便成了我了解大千世界的途径。而写读书笔记则成了我表露内心的途径了。

于是，我学着写笔记，期盼自己长大成为一个纯粹的人。这个好习惯一直延续到成人。那时实在没有事记了，还会虚构一点情节写下来。偶尔的快乐也是有的，比如看了朝鲜电影，就模仿其中特务间的接头暗号：“你拿的是什么书？……”“歌曲集《阿丽拉》”这几句平淡的对白之所以被我长久地记住，是因为那个时代我们的文化娱乐生活太过贫乏。但我仍然觉得还有另外的原因，那就是这对白里毕竟还有几分属于文学的美感，在那样一个历史时期，我们所能看到和听到的文艺作品更多的是愤怒、仇恨以及对个体的不屑。

1975年，我从退伍回到上海，一时为工作不称心而烦恼，于是就把心思投向书海。书像是惊飞走的鸟，家里书少，外面的书也少，我却又爱看书，便常常为却找不到书而频生烦恼。理想至上是我年轻时的追求，而当理想与现实发生冲撞时，我显得那么迷惘和无助。就是那样的日子里，我偶然读到一部当时被称作“四旧”的书，由傅雷先生翻译的法国作家罗曼·罗兰的《约翰·克利斯朵夫》。罗曼·罗兰是法兰西刻画心灵的大师，他曲折的人生经历，正是他写出这部奇书的优势。书的题记：“真正的光明决不是永没有黑暗的时间，只是永不被黑暗所淹没罢了；真正的英雄决不是永没有卑下的情操，只是永不被卑下的情操所屈服罢了。”在作者看来，英雄与凡人之间的沟壑远比科学家与工匠的距离小，作为人，英雄也会有卑下的情操，只是，英雄永不被卑下的情操所屈服罢了。

《约翰·克利斯朵夫》，是一部宣传个人理想被残酷现实无数次撞击而粉碎、无数次粉碎又倔强地重生的小说，之所以引起我的钟爱，是因为我也有约翰·克利斯朵夫身上某种相似的经历。向往理想却屡在生活中碰壁；崇拜英雄却找不到生活中真正的英雄。从某种意义上说，磨难是人生矿藏，一个人只有在各种磨难中体验出生活的真谛。受这部小说引领，它让我知道人性的弱点，知道精神以外的世界既有光明亦有昏暗。而唯有书籍方可照亮我精神深处的幽暗洼地，一个人不可以没有精神的追求，一旦碰壁也无需消沉。《约翰·克利斯朵夫》是一本激情澎湃的好书，她栖居在大地上，使我的精神面貌为之一振，在丰富我的阅历之余，引领我走向文学创作之路。每当在创作中取得些许成绩，我都会由衷地把眼眸伸向《约翰·克利斯朵夫》，书中有太多阐明清晰的箴言警语，描绘出了一幕幕俄罗斯民族背后唯美、动人的历史篇章。

我把目标放在耕耘文学土壤，诗歌最能描述我的生存状态、生活万象，提升我的生命价值的一门艺术。于是乎，我开始习诗，尽管那时我对诗的理解还处于懵懂状态。但潜意识告诉我，在文学的四大体裁中，短小分行的诗是最适合我的。毛主席说：“革命工作往往不是先学好了再干，而是干起来再学，干就是学习。”主席说的太对了！诗歌，本来就是大众的艺术。习诗，没老师指导，怕什么，边写边学。在我工作的建工局仓库，见到隆隆的行车起吊起卷卷钢材，不禁亦萌发诗意:”黎明 建筑工地/卷扬机托起地平线的璀璨/崭新的生活/在小巷的废墟上疏浚、拓宽”我开始投稿，当我将第一首的诗投寄《建工报》，没多久，就接到编辑的电话，邀我去聊聊……过不多久，经编辑略加改动的《接班》发表了。我欣喜若狂，逢人提及。初战告捷，激发了斗志，琢磨习诗，将笔触变成恋飞的雏儿，延伸至浩淼大海、花鸟虫鱼、人生百态……。

读书使我感到天地广大，智海无涯。我不再自寻烦恼，我也学着鲁迅的样，把别人搓麻将、甩扑克、喝咖啡的时间都投入到学习和创作之中。白天工作，业余时间我就进补习班读书，从初中文化补起，十年后便拿到了大专文凭。39岁那年时逢社会招聘教师，经过努力，当了一名初中语文教师。那天我高兴地摆酒设宴，请了好多亲朋好友。因为这是我人生的转机，而书就是帮我实现人生转机的梯子。在教学之余，我涉猎各类书籍，觉得还是钟情这部《约翰·克利斯朵夫》。它揭示了人心那浩瀚复杂的精神世界。人生处世，大风大浪是不可避免的。卑微的人在大海里沉浮、跌宕，就是靠了愈挫愈勇的斗志，才闯出一片天地！它告诉我，得意时不忘形，失意时不颓唐。

后来家搬到离上海图书馆一步之遥的高安路，上天为我的阅读和写作开辟了方便之门，我浏览着各类书刊，在书中与高尚的人对话，诉说心中是非曲直，感受人间的警句箴言。我想说，书是良师，可以启智博闻；书是诤友，可以遣悲怀诉哀肠；书是初恋情人，风情万种；书是人生伴侣，与你携手走过春天和雨季。与书为伴，可能与美丽无缘，却有“三千宠爱”；与书为伴，虽为伊消得人憔悴，却高楼长夜终不悔。浮生不恨欢娱少，宁将千金换万卷。胸中有把火，我依然渴望燃烧。虽然满头白发，我心依旧恋书：只要有书相伴，我的后半生就不会寂寞；只要有书相随，我心依然年轻。

步入老年，心境趋于平淡，生命的真实没必要再作装饰，简约而不失含蓄,平淡而更富于遐想。在阅读《约翰·克利斯朵夫》时，欧洲的文化与生活、文明与历史都可以在书中触摸与寻找。而阅读文学作品是最能让人感受诗意，最能描述生存状态、生活万象、生命价值的一种人生体验。书籍仿佛是一叶木舟，带着我们漂向诗和远方。阅读其实是每个人的需求，阅读作为一种高尚的生活内容、作为一种爱好，在普通的生活中是一种习惯的自然。通过阅读，我们也可以获得很多的乐趣。一位具有文明素质的现代人，不能不热爱阅读。我们有责任将中华民族的书卷气一代一代传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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