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敬仁

    上月23日，看到央视新闻说，2013到2018年，我国农村贫困人口累计减少8000多万人， 832个贫困县已脱贫摘帽436个。预计到今年年底，全国95％左右的贫困人口将实现脱贫，90％以上的贫困县将实现摘帽。这真是喜大普奔的好消息。读着这条新闻，就不由想起22年前的3月初，我去海南琼中县（国家级贫困县）慰问一位失学女孩时的感受了。

    那年，我们单位出了个好心青年小伟，连续3年向“希望工程”捐款，经慈善机构联系，资助的对象是海南的一位贫困失学女孩刘梅。那时小伟自己每月工资也不过几百元，能每年寄出360元，确实蛮不容易。受资助的女孩已经3年级了，写信来感谢这位素不相识的恩人，也希望大哥哥有机会来海南看看。党委书记得知此事后当即批示，受助女孩来信邀请小伙去海南做客，应该给予支持，这是党组织对他善心的褒奖（其实也是为单位作一次形象宣传）于是我领受差使，全程陪他去探“亲”。

    早上出发暴雨如注，在虹桥机场等起航就延误了一小时以上，波音737穿云破雾， 飞行约2小时三刻后到达海口已是下午，连市景也没顾得上看一眼，我们就去长途汽车转班车，当晚8点到琼中县，找了家招待所住下。第二天一早，按图索骥找到了负责希望工程的县团委，团委邓书记正在县里参加“两会”，特地请假赶来听取介绍，他激动地说：我明天就要写简报上报团中央书记李克强，感谢你们上海大型国企读我们贫困县的关爱，然后指派杨斌副书记陪同我们去受助女孩所在的红岛乡岭头村小学。因路途遥远，还特地借了辆吉普车送我们去。吉普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前行，杨斌副书记一路上作介绍：琼中是全国为数不多的特困县，人均年收入不到300元，一月才20来元。所以失学孩子蛮多的，13岁的刘梅就是错过了上学年龄，是3年前受到你们上海人的资助才重新走进学堂的。大城市孩子捐来的校服，孩子们平时根本舍不得穿，要到节假日才穿上风光一回。吉普开过，尘土飞扬，时不时可看见光着脚丫的孩子走在黄土路上去上学。杨斌说，琼中海拔约400米，因为村落分散，学校又少，孩子走上10里八里路去上学的很普遍。一个多小时后，终于来到岭头村小学。这所学校是一排5间很简陋的平房，内墙的白石灰已经大片脱落，课桌是用原木粗加工而做成的，当然更没有油漆过。校长闻讯已经带着刘梅候在山坡上，那女孩瘦高个，穿一身明显偏短的衣衫，赤脚穿双塑料旧凉鞋，目光拘谨地望着自己的恩人。从门外望去，同一间教室的学生年龄至少相差三五岁，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混班”吧？我们代表单位向学校赠送了在当地买的20个新书包和文具盒。校长一叠声地说“谢谢”。

    下山坡拐个弯就是刘梅的家，四壁由小拇指粗的细竹围成，幸好海南没有冬天，没有刺骨寒风。门前整齐地堆着刘梅砍回的柴禾，迎面是一张农家常见的“救苦救难观音像”，右侧有一个超过一立方容积的谷箱，掀开一看，里面却一颗谷子也没有，真个是家徒四壁。刘梅的母亲是盲人，颤巍巍地迎出来感谢我们。据陪同的黄乡长介绍，刘梅的父亲参加过解放战争，1950年随大军渡过琼州海峡后复原回乡务农，很晚结婚，生下这女娃才一年多，就不幸于1985年病故，从此孤女寡母生活艰难……我们代表单位向刘母赠送了500元慰问金，以及新书包、字典、衣物，因为听不懂刘妈妈说的黎家话，一旁的黄乡长做翻译，他说老妈妈告诉我们，这里的人都很穷，乡政府经常关心他们（不知是否原话）所以生活还能维持，这500元我一分也不会花，一定留着让她将来读中学时用。临别时小伟说，希望你将来能考上高中，我一定还会尽自己力量资助你！

    可是在回去的路上，杨斌副书记的一句话让我更感觉悲催。他说，这里的女孩，最多读到初中就出去打工了，新中国成立至今还没出过一个女大学生。听到这里，感觉心里拔凉拔凉的。而今22年过去了，35岁的刘梅应该早已嫁为人妇，也不知其生活如何？3年前我查过一次度娘，那时琼中依然是海南的贫困县，今年，希望它能跻身90％的脱贫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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