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甜芦粟”

（沈德才）

    午饭后，申斜躺着沙发上闭目养神，好不悠闲自得。忽然门外响起了断断续续的“咔嚓咔嚓”声，申疑惑，现在还用砍柴？得看个究竟。于是，他一边埋怨，一边打开房门。啊，原来是对门老蒋在用刀将十来根“甜芦粟”分段呢！

    看到“甜芦粟”，申来了精神，刚才被砍声吵醒的懊伤已荡然无存。未等老蒋招呼，他就拿起一节“甜芦粟”撕皮咀嚼一气呵成。霎那间一股清甜滋润，从舌尖、食管一直弥漫到了申的整个胃肠，每嚼一口都令他回味无穷。

    “甜芦粟”，一种普通极普通的植物。申不知道它是蔬菜、还是水果，还是粮食作物，但他知道这是他钟爱的食品，他觉得比甘蔗还要清香可口。不管是青皮的，还是红皮的；也不管是细长的，还是粗壮的，他一概来之不拒，都会把它当作一种世上最好的美味去品尝。

    喜欢吃“甜芦粟”，申自小时候就开始的，但是那时生活条件普遍不好，他的愿望是很难满足的。申的家里有一小块自留地，全家饭桌上的菜要靠这里种出来的。为此，父母不得不精打细算，夏天要种上茄子、黄瓜、刀豆等时令蔬菜，不能像在城里工作的或当老师、当公社干部的农户那样，种上大片的“甜芦粟”。他的父母只是象征性的在田埂边种上几棵。对申来说，已经足够了，也有一种盼头。

    从五月起，就开始等啊等，等到“甜芦粟”刚抽穗拔节时，申就有些迫不急待了。就想尝尝味道，没有成熟的“甜芦粟”，犹如淡水，一点味道都没有，真让他有些失望！

    好在，舅舅家也是少数几个种了“甜芦粟”的人家。每年盛夏，申都到舅舅家住上十多天，那是他最开心的时候。到了舅舅家里，他就和表弟往地里跑，走近地里，就闻到一股“甜芦粟”叶子特有的清香，让他心醉；看到两畦节头凸起、芽头较多、皮青穗长的“甜芦粟”，他顿时心花怒放。不用刀砍，就连根拔起，除去根叶，申就开始撕皮咀嚼。一连吃上几根，吃的是舌头“碎”了，嘴皮“破”了，手指“伤”了，肚子“涨”了，才心满意足。每天，在舅舅家，申都会到小河里游泳，到竹林里嬉戏，到树上粘知了。渴了就到地里用镰刀割上几根“甜芦粟”，与表弟坐在水桥旁，脚浸泡在水里，边吃边将残渣喂鱼，看鱼儿在水里追逐残渣；有时一个人躺在竹椅上，边嚼边看书。舅舅是个老师，家里的书特别多，申是在那里看完了“家、春、秋”等书籍，也是在那里培养了他喜欢看书的习惯。对他来说，盛夏到舅舅家既解了馋，也在知识上得到了丰富，那种记忆，那种味道，那种幸福至今令他难忘。

    以后，生活条件好了，申有了一份像样的工作，家里也搬到了城里居住，但是申对“甜芦粟”钟爱始终没变。每年的盛夏到深秋，申都会在市场上买些“甜芦粟”，过过嘴瘾。随着城市向周边的发展，市场上也就难见“甜芦粟”的踪迹，那个嘴瘾很难满足，弄得他浑身不舒服。

    如今，看到老蒋家的“甜芦粟”，申有点相见恨晚、喜出望外的感觉。原来老蒋有亲戚朋友在远郊，还种了“甜芦粟”。老蒋与申毗邻，相处不错，看到申“垂涎欲滴”的样子，就知道申“嘴馋”了。老蒋善解人意，极大方装了一马夹袋，对申说：喜欢吃就拿些回去吧，慢慢享用。平时别人给任何东西，申是拒绝的，但对“甜芦粟”则“另当别论”。他嘴里说着不要，手却不由自主提起了马夹袋，“厚着”脸皮拿回家了。

    让申欣喜的是，几天前他在“淘宝网”上键入“甜芦粟”，竟然搜索到崇明、海门等地有网购。这下他乐开了花，不用愁了，随时可以下单，满足自己的愿望了。

    当然，喜欢吃“甜芦粟”也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来。一次，看到一节青皮肉红的“甜芦粟”，申一如往常拿起就撕皮，不了把牙硌得生痛。哦，原来是一段被虫蛀了的“甜芦粟”，申把它当作糖心“甜芦粟”了，里面还有一条白色的虫子在扭动。啊，人喜欢吃，虫子也喜欢“甜芦粟”，真是可恨。有时撕皮是，会把手划破，流些血。申就把“甜芦粟”皮上白色的粉末刮下撒在伤口上，不一会就止血了。真神奇，白色的粉末就是天然的止血粉。

    有人说现在条件好了，吃的东西多了，吃什么，都不能吃出原来的味道；“吃货”们也非常的挑剔，听到有好吃的就一窝蜂的去排队，有时排上一两个小时也愿意，这些价值不菲的食品，吃了几次又觉得没味了，再也调动不起“吃货”们的味蕾。

    当然，申不是“吃货”，年过五十的他，没有特别的嗜好，唯独追捧的是“甜芦粟”，他说：这味始终没变，嚼着它始终有小时候的味道。

    大概到八九十岁时，申的牙齿咬不动时，估计他也不会放弃对“甜芦粟”的品味。哦，“甜芦粟”，这就是申钟爱的食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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