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深深的鞋

（顾仲源）

    有人说，怀旧是老了的一种表现。是啊，有些旧时的记忆在我六十多的这个年龄总是很顽强地植根于脑海中，经意不经意地流淌于笔尖上、或轻松或艰难地跳跃在键盘间。此生也记不得穿过多少鞋子了，细细品味，穿过的鞋也是从一个微小的侧面折射出一个人、一个家庭、甚至于一个社会的发展过程。有的鞋不仅是穿过、更是在人生的道路上刻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小时候，穿得最多的是布鞋。尽管父母是“双职工”，当年父母对于四个小孩的抚养，买鞋穿好像太“奢侈”了点。那时经常看到母亲、奶奶和亲戚姑妈等利用零星时间拆开旧衣裤用旧布料糊作硬衬、然后将硬衬和买来的蒲包片剪成鞋底样层叠起来、再一针针一线线地纳成鞋底；又用新布料粘上夹里、裁成鞋面、绲上鞋口边做成鞋帮；最后将鞋帮绱在鞋底上，做成布鞋。我们男孩一般都是圆口或方口鞋，女孩则在脚板部位多加一根搭襻。这新布鞋做成以后，大人还往往不给穿，要等走村串宅挑着担子的修鞋匠来了后，花几角钱让鞋匠用旧自行车外胎在新鞋底上打上前后“掌子”，目的就是耐磨些；至于鞋帮，即使穿破了露出脚趾头也不在乎，上学去照穿不误，甚至难得由亲戚带着相机来给拍张照片“出风头”时，也穿着“破鞋”留“靓影”。冬天则是大人给做的“蚌壳棉鞋”面料多是黑色灯芯绒或别的厚实的布料，当然也是“打掌子”后再给穿。

附图1：我弟兄俩穿着顶破鞋头的布鞋留影

    木拖鞋是孩童时代夏天的脚上好伙伴。在日用杂货店化几角钱可以买一双硬杂木的木拖鞋。夏天到了、尤其在暑假里，不管在家里做作业还是与小伙伴们在室外玩耍，不管白天还是晚上睡觉前，脚上一双木拖鞋“踢踏—、踢踏—”，脏了可到井边用刷子刷一刷、用井水冲一冲，经济又实用。恼人的是木拖鞋上的那根帆布带，一段时间下来经不起反复受力折腾会开裂断脱。小时候自己已经会动脑筋，把断掉的帆布带撬脱，找一段旧皮带和小钉子，把拖鞋襻修好。次年脚长了再买一双稍大的，如此往复，木拖鞋陪伴了我多个夏天。

附图2：木拖鞋（网络下载）

    进中学读书后，除了经常穿的布鞋外，家里终于给买了一双价格稍便宜出口转内销的球鞋，这是一双橡胶底黑色高帮鞋头略显尖的球鞋。对这双鞋我“爱不释脚”，路上穿、教室里穿、操场上穿……直至闷到晚上睡前洗脚才脱下，顿时脚汗臭气熏天！

1969年下乡插队落户后，劳作期间穿得最多的是解放鞋，那是胶底草绿色帆布帮的，在百货店里都有买，记得是3、4元钱一双。这种鞋干湿都能穿，破了还可让修鞋匠缝补后再穿。有时候，废旧物资商店里有部队里报废的旧军用解放鞋拿出来卖，如果运气好能挑到一双尚未破损的旧解放鞋，那是非常高兴的事，因为才几角钱，比起买一双新的解放鞋，性价比还真高出一截呀。说起解放鞋，1979年进公安局工作以后，发制服时配套发的鞋也是解放鞋，那时市区警察是发皮鞋的，而郊区的“乡下警察”只能发解放鞋，那时我也经常穿着上白下蓝制服和这解放鞋，这是后话。

附图3：解放鞋（网络下载）

    插队务农，遇到雨天，穿得最多的是雨靴，那种元宝式的雨靴不实用，那种全高统的农田靴很实用却价格较高，所以半高统的那种防滑靴穿得较多。当年我产生了要将防滑靴改成农田靴的想法，从废旧物资商店用几角钱买来黑色厚橡胶长统手套，这是一种化工厂里淘汰的工作手套，往往是手指部位磨损了而统管是好的，我把统管剪下来，买来胶水和橡皮锉刀，自己动手用两只统管粘拼成一段圆筒形、再粘接在防滑靴的鞋帮上，改成了一双经济实惠实用的高统防滑靴，引来不少人的羡慕。

附图4：雨靴（网络下载）

    我还穿过半天草鞋，那是尝试。有一次在田头休息时，我对一位老农脚穿的草鞋非常好奇和感兴趣。老农爽快地叫我穿他的草鞋、他穿我的解放鞋，让我体验穿草鞋的滋味。老农也是几角钱买的草鞋已经他加工过，鞋襻上包绕着布条软软的、鞋底也“穿熟”了，赤脚穿草鞋不会磨破皮肤。那天的农活是坌地、平整、做畦头，泥土颗粒翻落到脚上又滚落下来，泥粒落在鞋底里只要抬起脚、鞋底和脚底会悬空、把脚稍倾斜抖两下泥沙就倾落而去。穿着草鞋会有一种脚底下麻酥酥、痒嘻嘻，脚趾间凉嗖嗖，抬脚时轻飘飘的奇妙感觉！不过雨天穿草鞋在田间做农活的话会成为一团泥疙瘩，所以雨天是不能穿草鞋在农田劳作的。

附图5：草鞋（网络下载）

    亮眼的回力牌篮球鞋。插队落户期间，队里一群二十岁上下的男青年为了活跃业余生活，土法上马，浇筑了四根水泥桩、找来旧木料和铁管子、淘来旧篮框，大家动手在队里的水泥场地上竖起了一副篮球架，业余时间打篮球成为当时的最大乐趣。当年回力篮球鞋的橡胶凹凸底弹性强又防滑，高帮白色帆布鞋面显酷亮眼，但由于价格比解放鞋贵得多不少青年不舍得买，那岁月能穿上一双回力篮球鞋是梦寐以求的美事。那年分红以后，尽管到手的现款不多，我咬咬牙去买了一双篮球鞋，以后每次打球都穿上它，每月一天的休息日，外出时也穿上它“扎台型”。

附图6：回力篮球鞋（网络下载）

    休闲的松紧鞋和第一双皮鞋。说实在的上世纪七十年代，尽管我插队落户在上海郊区属于“较富”的蔬菜地区，但起初由于工分不高也就是月均十几元的收入，之后尽管逐年有所提高，但又要考虑积蓄点钱准备造房“扎根一辈子”，所以比较注意勤俭节约。劳作之余，穿得最多的是松紧鞋，就是那种白色塑料底黑色鞋面两侧带有松紧带的布鞋，几元钱在百货店里买一双。穿着这鞋尤其是白底黑面的新鞋倒也显得干净利落，当年的男青年几乎都喜欢穿。到二十二、三岁时，我终于到天山百货商店买了一双皮鞋，那是一双牛皮喜喜底深棕色青年式皮鞋，记得花了二十多元钱（半个多月的收入）。这是我的第一双皮鞋，平时放在鞋盒内根本不舍得穿，遇到节日、休息日外出，走亲戚、同学朋友聚会直至后来谈恋爱才穿上这双皮鞋神气一下，如果外出下雨淋湿了皮鞋则心疼不已。

附图7：松紧鞋（网络下载）

    “三接头”皮鞋和“老三条”凉鞋。1978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全国“知青政策调整”，已插队落户近十一年的我于1979年9月进入公安机关工作。工作几年以后，配套制服也有皮鞋了，是那种军警用“三接头”皮鞋。这种皮鞋头层牛皮作面，配上花纹状或波浪纹状耐磨橡胶大底。不夸张地讲，在以前那年代，如果普通市民有一双“三接头”，就好比如今的人穿意大利名牌皮鞋一样荣耀。夏季发的配套皮鞋则是被人们称之为“老三条”的黑色牛皮凉鞋。我对“三接头”和“老三条”情有独钟，特别是“三接头”，上班穿、下班回家路上也穿，每天把它擦得铮亮。遗憾的是1993年调到政法委机关后，因不属于执法单位，政法委机关人员也停止了制服发放，我穿完了“库存”，“三接头”与我也就无缘了。

附图8：三接头皮鞋 （网络下载）

附图9：老三条凉鞋（网络下载）

   自改革开放以后，随着工资待遇和生活水平的逐步提高、住房条件的改善，脚上穿的鞋也不断更新，花式品种也多了。在家里要换拖鞋，夏天的凉拖鞋、冬天的棉拖鞋；出门在外以皮鞋为主，夏有凉皮鞋、冬有棉皮鞋、春秋单皮鞋；上班时在办公室倒喜欢穿布底的松紧鞋；外出旅游、运动健身有运动鞋……林林总总这三十多年来反而没有留下深刻印象的鞋了。这是健忘么？不！生活条件好了，对于脚上的鞋的消费不再是处心积虑，用不着优柔寡断了。哦，我从小到大、到老脚上穿鞋的变化，不正是国家发展、社会进步、人民生活水平提高的一个缩影么！我坚信未来的生活会更加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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