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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晒晒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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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17年12月31号 20点 阅读 10703 评论48 点赞55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

       昨天晚饭前才发现,微信遍地开炸,都在晒18岁的照片。连不发自己18岁留影的微友也弄一张不知是谁孩提时的光屁股图片的来充数,不知是欲掩饰自己年青时的猴相,还是实在没有一丁点儿自信,不够英俊不够帅气,不够妩媚不够美丽。

  后来看了微信才知道,纷纷晒十八的道理。原来2017最后几天辞旧迎新后,对于最小的90后来说,2018新年,将是他(她)们拽住青春尾巴的最后机会;而对于00后来说,也将是他(她)们迈进梯度告别18(岁)青春年华,计数倒时的开始。谁不留恋青春年少,谁不自恋绝代风华。就要告别小鲜肉时代的90后、00后们的“肉照”一经发出,马上引起一堆粉丝的共鸣点赞,由此一场声势浩大的“晒十八”就在网上蔓延开来,以至于牵动了曾经有过青葱岁月的90前的“老一辈革命家”的神经。正好手机里存有一张自己18岁的照片,跟风发在朋友圈:岁月如梭,晒晒十八。

   

   拍摄这张照片应该是1973年,正当十八,就要在杨浦区隆昌中学毕业,是即将踏上社会的前夕。那年,我第一次穿上在临青路红霞服装店买的涤卡中山装。那个时候,没有高考,没有自由职业,一切都是根据哥哥姐姐的去向来决定自己在上海的户籍去留,未来的就业也将主导自己未来的一生。自己的命运,完全无法自己主宰,都掌握在学校老师的手中。我家里上面的四个哥哥姐姐,一个哥哥在兰州,一个姐姐在上海,一个姐姐在江西插队,一个姐姐在黑龙江军垦,由此,我可能被分配到金山石化。当时,我姐夫还是杨浦区的革委会副主任,相当于现在的副区长,但是,没有为我的分配出过一分力气,花过一分周旋。学校老师来到家里,说我喜欢读书,动员我去读技校。要知道,我在学校的读书成绩是数一数二的。然而,这些假惺惺地让我读书的背后,是将市里面给的一个定向培训外语的名额(当初是为外交部定向培训后备干部)与他校调剂了一个上海工矿的名额,给了其他的同学。就是我理想中的教师、医生职业的奠基学校-----师范中专、卫生中专的分配去向也不让我去。所谓读书,充其量也只是让我的未来去做一个技术工人,接爸爸妈妈的班,当个工人罢了。

   晒照不一会儿,点赞接踵,评论砌墙。我静静地听着微信铃声,默默地读着一句句点评,不禁眼眶湿润,泪眼婆娑。

    

            

   很多朋友不理解,就如我的上一辈同事老树的评语一样,以为我事业有成,家庭幸福,没有流眼泪的理由。其实,与千千万万的普通工人子弟一样,我们都是泡在苦水里发芽的种子。在18岁之前,哪怕是三年自然灾害,家里虽然没有断粮断炊,但穷人家的孩子早早地当了家。记得62年祖母去世,才7岁的我就开始每天早起担水、劈柴、生煤球炉子。父亲自己用破铁皮搪的煤球炉,矮矮壮壮的,足足有四五十斤重,与其说是拎,其实是靠在我的大腿上拖到空地上去生炉子的。半天读书,半天还得捡煤渣,和煤粉,做煤渣饼。稍稍大了一岁,就学会了煮饭,炒青菜,料理家里的一日三餐。因为家里兄姐都大我好多,我还没有出生,哥就去了外地工作,每年探亲一次。几个姐姐也是分别去了安徽、黑龙江、江西。父母亲三班倒,12岁我就当家,安排家里的开支,买米买菜,还有大姐一家四口在一起搭伙吃饭。过年还有外地的哥哥姐姐回沪,后来又有知青子女回沪。六七十年代,买个山芋,炮个炒米花都要排长队,那买菜就是最苦的了。为了兑现手里的票证,为家人吃好,甚至半夜就去菜场排队,从零点守候到早晨6点钟开称。夏夜蚊虫叮咬还可以熬。冬天,冰天雪地,寒风凌咧,凉风只往领口袖口里灌进来,冷得簌簌发抖。空荡荡的菜场,只是裸露的摊位,没有一块砖,没有一堵墙可以遮挡雨雪。甚至找不到一只废弃的稻草包,可以挨进半截身子,挡一片寒风。排队不是排一个,要兼顾素菜、肉摊、鱼摊、蛋摊、豆制品摊,一个人篮子、砖头,都照看不过来。更凄惨的是,就是这样的起早贪黑,到早晨被我家附近苏北村的一群恶人的一阵起哄,抢不过推不过那些结帮恶人的弱小的我就将一事无成,只能买一些落脚的菜蔬点卯。经历了一个晚上的寒冷,饥饿的肚子,空对清晨大饼油条店里飘来的阵阵葱花骨头汤的香味,大饼油条的香味,我是没有一丁点儿的份的------那些日子真的想不起来是如何熬过来的。

     

  70后80后的同事说我青春、阳光、快乐!他们看到的是我曾经的茂盛的满头华发,而我却坐在家中的沙发上,握着手机,对着镜子看自己头上那几根经过了45年风雨磨砺剩下的、硕果仅存的“羊毛”,什么“芳华年代,至今英俊潇洒帅气不减”,说那是真的,是微友的调侃,自身的衰败。

  18岁,技校两年毕业,不料周围的同学早就在父母的庇护下找到了站房、动力间这样的工厂后方,而我却被分配到生产一线,尘肺最最危险之地铸造车间做机修工。机修范围之大,前后左右都在有两站路的距离,千米以上。上天车,高20米;下地坑,也有十来米。漫天尘砂,蔽天遮目;铁水四溅,浑身破洞。每天一身白帆布工作服,里面连内裤都不敢穿,因为炭灰会从衣服纤维中渗透到进来。每天下班尘灰油腻都嵌进手指的皮肤中,就是油肥皂水都洗不掉,用车床的尼龙卷末狠狠的摩擦也去不了,只能在浴池的水泥地上来回搓洗,生生地磨去一层皮。就在这样恶劣的工作环境中,起早摸黑三班倒,滚爬摸打整十年,终于想通了,不读书无法逃出命运的漩涡。其实,此之前不是没有机会,77年高考,曾经在公司参加选拔预考(公司批准才能报名)的300多个考生中名列第一,但父母无论如何不同意报考大学,因为家里4个兄姐都在外地(上海的一个在安徽支内),怕读了大学毕业了又要四个面向。在父母的干扰下,只能放弃,连准考证都没有拿。一直到83年,实在无法在翻砂车间这样的环境下呆下去,才去上了职工大学。

  职大三年,入了党,再回公司,分配在劳资部门工作。也许是聪颖遭人妒忌,所谓出头椽子先烂;也许真是愚笨戆憨,早早地议论反腐败,被扣上“政治敏感,不适宜劳资工作”而被贬。正所谓一扇门关上,必有一扇门打开,调到公司管理部门后正赶上了企业转制改革,特别是后来转制股份制改革的核心部分工作,加上自己的努力,在完成复旦夜大学本科学业的同时,获得了财经大学半年脱产培训的机会,为最后的20年在职期间转行财务管理工作奠定了基础。

  在这45年中,我经历了小人谗言,领导偏听偏信,禁止提任调资,甚至于不给予分房子等等冤屈。而在家庭,我也经历了承担知青子女监护人,从初二带大他们,督促他们考上大学,又为他们安排好工作,至今不但没有一个电话问候,还最终被赶出家门。身无分文的我靠自己打拼才赚下如今的两套房子,但亲情不知为何物,早已荡然无存------怪不得看着微友的评语,不争气的泪水默默地涌出,沿着脸颊流到嘴角,咸咸的,咸咸的------好在一路上还有那么多的朋友在身边,陪伴我走着,走着------ 

      

  不管是18岁,还是18岁以后的45年,我的“今天以前”都过去了。好在岁月流失,人类更替,总有后一辈人前仆后继。儿子的18岁与我的18岁是否“一样一样的”?(下图为儿子的18岁)。

    

  但愿儿子的未来能在我们这辈人付出的基础上过得比我们安逸,比我们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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