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秋访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秋访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文/摄影 国强
西湖漫游之二:
(线路:曲院风荷—苏堤—花港观鱼—雷峰塔—南屏晚钟)。
在孤山脚下寻了一处安静的馆子,用过午饭,略事休息,便往“曲院风荷”行走。进入秋季,荷塘的荷叶半卷着,露出褐色的脉络,或折或垂,茎秆也佝偻着,在水面上留下坚硬的影子,比盛放时多了几分苍劲;尚有零星的荷花挺立着,花瓣沾着阳光。
曲院旧址旁的酿酒坊飘着淡淡的酒香,让人想起 “曲院风荷” 的旧景 。当年这里的酿酒师取西湖水酿酒,酒香与花香便漫了满院。

走近曲院风荷的水榭,先闻见一缕淡远的荷香,不是盛夏那般浓烈。俯身看塘面,一片片残荷静立在水中,脉络却依旧清晰;有的还留着半圈青绿,像是与西湖私语时诗的注解。

夏日里的“接天莲叶无穷碧”的壮观,如今,只余下一池的残荷。这景象,并无凄惨之感,反倒有一种历经繁华后的静穆与安详。
我坐在荷塘边的长椅上,看蜻蜓停在残荷上,有些疲倦,竟不知不觉眯了会儿,醒来时阳光已斜斜地照在荷塘深处。

我沿着塘边的木栈道慢慢走,偶尔有枯叶从荷秆上飘落。忽听见不远处传来摇橹声,乌篷扁舟贴着水面缓缓向湖心荡去。


从曲院风荷到苏堤,不过十分钟的路程。踏入苏堤,又是一番天地。苏堤较白堤更为漫长,也更为幽静,六桥起伏,如波浪一般。我从苏堤北入口→跨虹桥→东浦桥→压堤桥→望山桥→锁澜桥→映波桥,经过苏堤六桥,全程约1.5小时。秋热连天,由北而南,背着相机双肩包,拿着相机,短衣湿透。

苏堤南起南屏山麓,北至栖霞岭下,全长近三公里。苏堤始建于北宋元祐五年(1090年),苏轼主持疏浚西湖时,利用挖出的淤泥和葑草堆筑而成千古名堤,是跨湖连通南北两岸的唯一通道。
苏轼疏浚西湖,堆泥成堤,本是一项水利工程,谁知竟成了千年的风雅。
“苏堤”书法为沙孟海题写。

漫步于苏堤,桂花的清香混着水汽的清甜,随风而至,扑面而来。我是徒步走完了苏堤,苏堤的两边都是湖,沿途都有长椅,我就这么走着,累了,就停下来,找张长椅坐下,然后发呆。到了老年越来越相信一个道理,每个人都只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可大部分时间都得你自己走下去。网友郑鼎文前几天还在发文章,却突然过世,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令人悲痛。
苏堤的梧桐叶,此刻也已蜕变成深浅不一的金黄色了。秋风掠过,簌簌落下,打着旋儿地飘到路面。本想拈来梧桐叶欣赏,却见远处一路人,早已拾得几片在手,略作整理,便小心翼翼地夹在了随身携带的一本书里,惬意而去。此情此景不由得让人心生几分敬意:性情中人啊,而今,有如此品位的儒家雅士,已是凤毛麟角喽。

秋时节,高树矮草浓阴清爽,小松鼠爬上窜下,湖水滟漾拍击沙石,群鱼随波逐流,游人却不多。堤上香樟成荫,在望湖亭里小坐,看远山如黛,近水含烟;风从湖上吹来,带着水草的清腥。


我沿着堤岸慢慢走,听孩童在湖边嬉笑,偶尔有卖桂花糕的小贩走过,这便是人间烟火气,藏在西湖的湖光山色里,格外动人。
白居易筑白堤、苏轼修苏堤,他们的诗篇早已与湖山融为一体了;柳永写“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周密填“碎月摇花,怎生去得”,历代文人的笔墨为西湖镀上了永不褪色的光华。


来到了“苏堤春晓”,碑刻正面为康熙御笔,背面附有乾隆御题的关于苏堤的一首绝句。
“苏堤春晓”更是南宋画院笔下的经典题材!诗词:“六桥横绝天汉上,北山始与南屏通”—苏轼筑堤诗作。“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白居易曾在此抒怀。

堤上眺望,远处的游船如柳叶般划过。过压堤桥时,恰遇几位写生的学生,画板上的苏堤已初显轮廓,青的柳、黄的草、蓝的湖,几笔便勾勒出秋日的韵味。

走在桥上,视野在不断变换。左边是岳湖、西里湖,右边是外湖、小南湖,湖湖相通,却又各成境界。堤上的樟树、枫树,秋色初见,红黄绿交织,倒映在碧沉沉的湖水里,宛如一幅未干透的油画。


沿堤岸远远望去,芦苇茫茫,白发苍苍,层层叠叠,甚是壮观。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白露之际,在这西子湖畔,《诗经·蒹葭》那朦胧悠远的意境之美,欣然得以再现,甚是惊喜:这《诗经》之《蒹葭》,莫不是源本就出自这里?芦苇荡,这是秋天写给西湖的抒情诗,可谓妙笔生花、匠心独具。


扁舟,向湖心荡去。船身推开墨绿色的湖水,发出催眠般的欸乃声。水是活的,温润而沉静,底下仿佛蕴着整座城市的千年文脉。

西湖的美,不只是静止的画卷,而是流动的诗篇。单论山水,别处或许更为奇崛,但西湖的妙处,在景与诗的相生,在自然与人文的交融之中。

苏堤南端,便是“花港观鱼”。这里的游人多了些,花港观鱼的红鱼池总是最热闹的地方。

我倚着栏杆看了许久,当作休息。看游人笑着喂鱼,看阳光透过树叶洒在水面。那池中硕大的红鲤,成群结队地争食,搅起一团团红浪,热闹是热闹了,却少了几分鱼戏莲叶间的天然之趣。

荷塘里,“扑棱” 一声,几只灰褐色的野鸭从荷叶间钻了出来,为首的那只拍了拍翅膀,身后拖着长长的光痕。旁边的杭州人说:“这几年西湖的水越来越清,野鸭也多了,开春时还能看见鸳鸯呢。”

秋风从湖面吹过来,带着残荷的清香和湖水的湿润,拂在脸上格外舒服。看着湖面,残荷有残荷的静美,野鸭有野鸭的灵动。

走出苏堤南口,一尊苏东坡雕像便立在草坪中央。他身着宋代官袍,面容温和,右手似正指点湖山,眉宇间透着心系百姓的恳切。我曾在常州见过东坡雕像,那里的他更多几分归隐后的闲适,而杭州这尊,却满是治湖时的坚毅与热忱。
想起他当年在杭州时,疏浚西湖、筑堤防洪,将葑草淤泥堆成这长堤,又在堤上植柳种桃,既解了水患,又添了景致。杭州人记着这份恩情,不仅以 “苏堤” 命名,更立像纪念,连堤边的每一株柳、每一朵花,都似在诉说着他与西湖的不解之缘。

从雕像往旁走,便是杭州苏东坡纪念馆。

白墙黛瓦的庭院藏在绿树间。推门而入,院内墙上展示的东坡居士诸多的墨迹拓片,值得停留。我驻足在《饮湖上初晴后雨》的碑刻前看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的字迹,笔锋洒脱又不失温润,仿佛透过笔墨,看见他当年站在西湖边,挥毫泼墨时的快意。

离开纪念馆,穿过南山路,日头已偏西。远远便望见了那座重立的雷峰塔,金顶在斜阳下闪着光。我没有急着登塔,只是在塔下徘徊,等到夕阳将尽,才信步走向不远处的净慈寺。

走了约莫十分钟,前方露出一抹朱红,净慈寺的飞檐翘角便在绿树间显现,“南屏晚钟” 四个大字挂在山门之上,寺里正敲着晚钟。“南屏晚钟”,这名字本身就像一句诗。那钟声沉雄而悠远,一声一声,穿过暮色,掠过湖面。
想起那首经典的《南屏晚钟》,“我匆匆地走入森林中,森林它一丛丛,我找不到他的行踪,只看到那树摇风……” 少女在林中邂逅心上人,却因一场大雨错过,相思正浓时,南屏晚钟的钟声突然响起,将她从痴念中唤醒。如今站在寺前,仿佛还能听见歌声里的温柔与怅惘。

走进净慈寺庭院,古柏参天,香火缭绕,几位僧人正缓步走过,神情淡然。我沿着石阶往上走,到了寺内最高处的观景台,转身望去,雷峰塔恰好映入眼帘。
雷峰塔,建于西湖风景区南岸夕照山上,国内首座彩色铜雕宝塔。
1924年9月25日雷峰塔坍塌。鲁迅写了《论雷峰塔的倒掉》杂文。1999年重建雷峰塔。

塔身的鎏金熠熠生辉,这角度竟是绝佳的取景地,我连忙举起相机,将塔定格在画面里。此时,一阵浑厚的钟声响起,从寺内的钟楼传来,一下,两下,悠远而庄重,这便是真正的南屏晚钟,不似歌曲里的缠绵,却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站在寺内最高处远眺时,西湖的北里湖如一块翡翠,苏堤如绿带缠绕,远处的群山朦朦胧胧。
忽然想起白娘子的传说。这塔,这湖,早已不只是风景,更是承载了千年文化的记忆。这一日的慢行,不仅仅是游览,更像是一场漫长的对话:与山水对话,与历史对话,也与自己内心的幽微之处对话。

这趟秋访西子,不虚此行,原来有些风景,只有慢下来,才能真正读懂。西湖之美,或许在多数时候,需要跳出景色本身,依靠审美之力,解析其美。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从诗词到现实,从晨曦到月色……西湖以其湖光山色和人文底蕴,展现江南山水、人文古迹与四季风物。
老作家叶辛先生在《西湖秋色》中说:“西湖是古老的历史悠久的,西湖又是年轻的充满勃勃生气的,人们爱西湖,对西湖美景百看不厌,就是因为西湖总让人想到青春的美好,总让我们觉得明天更有奔头更有希望,总让各个年龄层次的游客比昨天更年轻了”。
天下西湖三十六,唯独杭州的西湖让世人最为难忘。
文/摄影 国强
2025年11月3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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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纸作者:林林总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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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选留言
沙金2025-11-04 19:27:49
国强老师以“行走”为线索,将孤山、曲院风荷、苏堤、花港观鱼、南屏晚钟等景点串成一幅秋日西湖长卷。文字不急不徐,既有纪行散文的步步描摹,又融入诗的节奏与画的构图。景与情、史与今交织,行旅之景被赋予生命哲理与人文温度。当他从曲院风荷的残荷走到南屏晚钟的回响,从东坡的诗碑走到雷峰塔的金光,实则走过了从“繁华”到“安宁”、从“眷恋”到“释然”的精神旅程。这篇文章以秋游西湖为骨,以人文诗意为魂,以生命感悟为韵,写出了“由景入心、由心返景”的深情之美。国强老师用一颗平静的心,读懂了西湖,也读懂了自己。
国强
沙金老师的点评,掷地有声。流畅的文思,内涵丰富而深邃,敞开心扉,情思如缕,充满了激情和感悟。精彩的点评,难能可贵!多谢沙金老师!问好!笔墨留馨!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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