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游本凤

1969年上半年，上海到处在挖防空洞,遍地沟沟壑壑, 晴天漫天灰尘，雨天一地泥浆。街道里挖,学校里挖, 工厂里挖，商店里挖, 甚至居民家里也在挖，仿佛战争的硝烟已弥漫在城市上空。我隔壁邻居家因天井较为宽敞，里弄干部三番五次上门动员, 要他们家也来个“深挖洞”。挖就挖吧，精力充沛的我约了几个小伙伴一起帮他家挖了一个3、4米深的大坑，上上下下铺满水泥，然后在表面搭一顶像老虎窗似的斜坡，装两扇简易的窗门, 好歹算是个防空洞了。里弄干部还专门上门检查确认。哪知沪上地表水浅，没几天防空洞就渗水，非常潮湿, 而且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霉味, 苍蝇蚊子乱飞。无奈, 没多久邻居家就将那防空洞填埋了。

到处挖防空洞, 需要大量的砖头。离我家不远处的一所中学操场上建起了一座硕大的砖窑,专门有几个壮汉在那里烧火制砖,粗壮的烟囱整天吐着黑烟。于是，里弄干部又奉命下达硬指标: 每家按人口计算，每人须交30块砖坯。当时我家常住户口5人，另外3人已经上山下乡,但里弄干部说仍按原来的8人计算,因此我家必须要交240块砖坯。

艰巨任务理所当然地落在我头上。回想起来，做砖坯确实还有不少技巧和学问。比如选泥要选黄泥，且不能有杂质。又如和泥不能太稀,也不能太干，一定要恰到好处，就像和面粉做馒头一样。再有做砖坯时,要将黄泥捏熟捏透,达到很有糯性和韧劲的程度为最佳泥坯。然后,将泥团高高举过头顶，对准砖模不停不倚地用力砸下去。最后再用一把自做的弓,将高出砖模部分的泥土刮去,接着慢慢起模，一块理想的砖坯就做成了。再有, 潮湿的砖坯不能放在太阳下曝晒，一晒就会出现裂缝或变形而报废。因此，必须将砖坯间隔一定距离排放整齐，搁置在通风的地方慢慢阴干, 方能作为合格产品交付。

我们采取集体作战方式，即小伙伴们一齐上阵, 借车、挖泥、运输等重体力活一条龙协作完成，将小山包似的黄泥堆在每家人家门口。而真正掌握了做砖坯的技巧后, 则非常得心应手, 大大提速。在超额完成自家的指标后,我还帮助几户年老体弱的邻居做了不少砖坯。那时里弄干部见我做砖坯动作娴熟,又快又好,便邀请我到街坊里现场操作，传授技巧,一时围观询问者云集。一不小心, 我竟成为坊间“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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