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修改发表于2024年07月18号 09点 阅读 10059 评论2 点赞13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
“垃圾千金”的那些事
邹萱
小时候，我看过一部电影《垃圾千金》。依稀记得主要情节是，一个以拾破烂为生的流浪女，忽然被接进某富人家。原来，富家女前不久离家出走，流浪女因为相貌酷似富家女，而被误认。接着，就发生了一连串的故事。电影的结局，已经不记得了。我这里说的“垃圾千金”，则是我个人生活的一段经历。
我父母育有二子四女，男女比例失调。对于这一点，我的父母欣然接受，但我的祖母表示强烈不满，并常常提出“严正”的抗议。打我记事起，她从没有给过我们好脸色看。
子女一多，带来的是生活水平的下降。父亲的工资不高，且有烟酒嗜好。尽管喝的是最低档的土烧酒，抽的是最便宜的八分钱一包的“生产”牌烟，但假以时日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少年不更事的我，也曾经怨过父亲为什么不戒烟酒？而今，才理解了父亲。在家庭的重负下，只有饮酒抽烟时，父亲才有那么一点“活着”的感觉……
每近月底，母亲照例要去东挪西借，才能支撑到父亲发工资的日子。为了填补债务的窟窿，也能给我们添几件衣裳，母亲决定养猪。
母亲在成为人民公社社员之前，一直是名家庭妇女。如今，既要出工干活，又要操持家务兼带养猪，辛苦程度可想而知。那时，养猪除了猪出圈时能有一笔收入外，还有一笔外快，那就是猪圈灰，可以作为肥料卖给生产队。虽然拿不到现金，但可以记载在《社员经济往来手册》上，抵扣其他支出。一头猪大概要喂4个月，制造肥料40担，每担一毛钱，如有超额，每担只能算五分钱。这样一来，肥料也值20多元钱。这猪圈灰的构成，除了猪粪外，大部分是烧过的煤球灰加一点稻草。
靠家里的一点煤球灰是远远不够的，必须把别人家的煤球灰也弄到家里来。所以，我家附近新村的三只垃圾桶就是主要来源。每天放学，我们姐妹三人经过垃圾桶时，总有一个习惯动作，张望一下垃圾桶，看看有没有人家倒出来的煤球灰。如果有，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回家，取来工具，如获至宝地把煤球灰运回家中。煤球灰里还常常掺杂着螺丝壳之类的东西，先要把这些东西剔在一旁，绝对不能填入猪圈，免得将来倒入农田，破坏土壤。那份细心，决没有半点以次充好的念头。剔在一旁的东西，仍然要扫入垃圾桶。咱们既然给清洁工人帮忙，这忙就得帮到底。还有捡垃圾必须眼明手快，稍有懈怠，别人就抢先下手了。
为了增加煤球灰的数量，当我家门前两栋居民楼建成后，我母亲和两个妹妹就把各家倒垃圾的任务承包下来了。每天中午，她们就挨家挨户地收垃圾。煤球灰运回家，其他垃圾帮人家倒入垃圾桶，还要把放置垃圾的地方打扫干净。如果不这样做，下次人家就不欢迎你了。
我当时由于虚荣心作祟，不愿意上门服务，只肯做一点接应之类的事情。
垃圾里的菜皮和西瓜皮另外捡出来，洗干净，剁碎了喂猪。西瓜皮里有一些瓜籽，我们也将其收集后，洗净晒干，炒熟了吃，很香。一个夏天猪们享用了很多西瓜皮，而我们却很少有西瓜吃。
猪一天天养肥了，猪圈灰一天天增多了。那时，母亲常常端着饭碗，站在猪圈旁，看着猪们大口大口地吃食，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如果有一天，有一头猪吃不下食，母亲一定心急如焚，全家人也坐立不安。赶紧请兽医来给猪治病，直到“猪体康复”，才长长地舒缓一口气。当然，也会有不治身亡的，那就意味着半年白辛苦了。
这样的日子，直到我们姐妹三人考上大学后才结束。
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看到煤球灰和西瓜皮，就会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想把它们运回家去。但转而一想，现在即使养猪，猪们也不吃西瓜皮了，它们吃“希望”饲料了；也不睡在煤球灰堆里了，而是躺在冲洗得干干净净的水泥地板上了。
与垃圾打交道的日子并不让人怀念，却很令人难忘。因为，我觉得垃圾里也蕴藏着财富，真的！
原发于嘉定《又一春》2024年第三期，图自网络，阿艋萌推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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