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修改发表于2023年03月28号 09点 阅读 12597 评论9 点赞33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
半夜怪声
徐建国
2023、3、28
一、夜半骂声
因为在全员核酸检测中发现了一名新冠阳性,枫溪小区已经封控二十天了,党支部书记兼居委主任孟兰这些天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这个“血透”要联系车辆去上海,那个独居老人送饭要派志愿者,尤其是那名阳性患者所在的3号楼,一梯12户居民要天天给他们买菜、运垃圾。虽说有支部、居委一班人,还有二十多名志愿者随时供调遣,孟兰还是愁得额前冒出了丝丝白发。
这天晚上10点,总算处理完了杂七杂八的事,孟兰在办公室的长沙发上躺下,心里筹划着第二天一早新一轮全员核酸检测需要安排的事务。刚刚朦胧睡去,一阵粗野的谩骂声传入了耳朵,一看手机,深夜11点45分。孟兰如触电般猛地跳起,叫醒了睡在隔壁会议室里的居委调解干部小朱,匆匆赶到了紧邻居委办公室的35号楼道。因为小区封控,按照镇政府的指示,居委干部必须昼夜值班。
果然,又是301室的小曹在骂人。这个小曹,40余岁,独身,在上海市区工作。因为在市区没有房子,住在枫溪小区父母家中,每天总是早出晚归。以前,每逢双休日,孟兰他们总能看见这个小曹拎着相机,在这个江南古镇转悠,不知在拍些什么。虽然没有对话,但见面总是笑眯眯的。最近被封控在小区,开始几天还好,一周以后,几乎天天半夜骂人、用棍子凿楼板,说401室老夫妻半夜三更走来走去,存心不让他睡觉。孟兰和小朱已经调解过好几次,401室总是辩解说晚上8点就上床睡觉了,不可能有脚步声!真是清官难断邻里事啊!
两人敲开了301室的大门。开门的两位老人穿着睡衣,露出尴尬的表情,满怀歉意地摊了摊手。孟兰和小朱进了门,只见小曹穿着睡衣,在他睡的主卧前的南阳台上,大开着阳台窗,正暴跳如雷、指名道姓地骂着401室的住户“不得好死”;楼上401室却没有任何声音。见到这个情景,孟兰、小朱立即走上前去,好说歹说将小曹拉到了客厅,对他说:“小曹,现在是午夜了,大家都要睡觉。你这样经常半夜三更骂人,是严重的扰民行为,我们居委已经多次接到投诉你的电话了。”两位居委干部劝解了半个小时,小曹总算消停了下来。
两人从301室出来后,又上楼敲开了401室的大门。开门的两位老人穿着睡衣,露出委屈的表情,将两位居委干部迎进了客厅。这对老夫妻,男的姓卞,是上海华山医院退休的老医生;女的姓徐,是枫溪中学的退休教师。两位老人知书达理,为人非常热心,每逢小区组织学雷锋活动,他们总是踊跃参加,卞医生去年还评上了区优秀共产党员呢!他们怎么会半夜三更走来走去,让楼下睡不着觉呢?这不像他们一贯的为人啊!两位居委干部仔细了解了当天的情况,两位老人委屈地辩解说:“我们都已经睡着了,是楼下骂人的声音把我们从睡梦中惊醒的!这个小曹,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差不多天天要半夜骂人!”孟兰他们劝解了几句,让他们好好休息,然后回到了办公室。
二、诡异的脚步声
本来很困,可被小曹这么一闹,孟兰、小朱一时睡不着觉了。这小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从几次与他谈话的情况来看,不像是无理取闹,或许他确实在半夜听到了脚步声。但是从401室老卞夫妇的为人来看,也不会故意与楼下的人家过不去,不太可能半夜起来走来走去,让人家睡不着觉。唉!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不出答案。还是孟兰说了句:“明天,不!今天还要全员核酸呢!咱们抓紧时间睡几个小时!”于是两人分头休息。
凌晨5点钟,两委一班人起床,嗽洗后分头行动。有的到小区门口接医生护士,有的在广场上架设警戒线,有的通知物业按楼号叫人,有的准备志愿者穿戴的防护服。6点一过,陆续有居民开始进场检测。7点盒饭送来后,孟兰他们交替吃饭。一直忙到上午9点,总算完成了新一轮检测。孟兰叫上了小朱,再次来到小曹家,探讨解决的办法。
“小曹,你们与卞医生做上下邻居已经十几年了,相互知根知底,老卞他们不是那样的人啊!”孟兰先开了口。小曹的父亲老曹说:“我们晚上睡得较死,但我家儿子睡性轻。他说最近楼上每逢半夜总有脚步声,我们也劝了好几次,说卞医生他们年纪比我们还大,有事好好说,不可以骂人的。可孩子大了,不听我们呀!”
小曹狠狠地瞪了他父亲一眼:“你们总是息事宁人,息事宁人!对这种老不死的,能退让吗?天天半夜走来走去,还让不让人活啦?”孟兰与小朱对视了一眼,说:“你们说有声音,老卞说他们睡了,让我们相信谁好呢?你看这样好不好,今天晚上让小朱守在你们家,我们一起来找出这半夜脚步声!”小曹说:“好!今晚一定要剥开他们好人的伪装!”
当天晚上8点,小朱忙完了手头的工作,洗漱完毕,准时敲开了301室的大门。一家三口热情地把小朱迎进了屋内:“小朱,我们北面的小书房有一张长沙发,被褥已经给你铺好了,你休息吧!”小朱抱歉地说:“那好,今天晚上就打扰你们了!”老曹说:“哪里!哪里!居委干部为我们解忧,我们感谢还来不及呢!”
四人各自安寝。小朱自然不会睡死,他今晚有任务嘛!半醒半昧中,对面主卧里的小曹又开骂了:“老不死的,又在走来走去!还让不让人活呀?”小朱如触电般猛地跳起,一看手机,又是深夜11点45分。他先屏息倾听了一会儿,楼上没有任何声音。这时,主卧的门打开了,小曹圆睁双目,大声嚷嚷:“小朱,你听到了吧?笃!笃!笃!你听,你听!从主卧走到卫生间,再从卫生间走到厨房!”
这时,睡在次卧里的老曹夫妇睁着惺忪的眼睛走了出来:“又在闹又在闹!也不怕丢人!”小朱正想说什么,大门被敲响了,原来是孟兰听到小曹的骂声,已从办公室赶了过来。小朱打开了大门,孟兰朝小朱张了张嘴,意思很明确:“老卞夫妇是不是起夜有了脚步声?”小朱坚定地摇了摇头。
两人跟一家三口打过招呼后,上楼敲开了401室的大门。老卞夫妇穿着睡衣,露出无奈的神色,摊了摊双手。孟兰和小朱进了门,小朱轻声说:“卞医生,我可以证明,你们确实没有发出声音,安心睡吧!这个小曹也不知怎么搞的!”孟兰他们回到了居委办公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同时无奈地摇了摇头。
三、真相大白
忙了大半夜,最后还是没有查明原因。想到自己身上担负的重任,孟兰和小朱一时睡不着觉,就小声地讨论起来。孟兰说:“是不是因为疫情居家办公,小赵产生了幽闭恐怖反应?”小朱说:“完全有这种可能!本来他每天早出晚归,生活很有规律;现在忽然封闭在一个小小的空间,很可能——对了,上网查查!”“抑郁症?”两人几乎同时喊出了声!手机上跳出的信息显示抑郁症一般表现为“三低”,即“情绪低落”“思维迟缓”“意志活动减退”。可小赵的表现却与此相反,两人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小朱说了句:“哎!书记!401室老卞不是退休医生吗?明天让他问问昔日的同事!”于是,两人分头休息。
次日没有全员核酸。上午9点,孟兰与小朱再次敲开了35号401室卞医生家的大门,将他们的猜测告诉了老卞。老卞听了一拍大手:“问什么同事呀,我就是精神科退休的!不过‘抑郁症’的名称太敏感了,我们科现在叫‘睡眠障碍科’了!这个小曹,40余岁,不结婚,也没有女朋友。这二十多天关在家里,自然会关出毛病来了!这样,你们把小曹父母约到居委,我给他们分析一下,争取老两口的支持和理解。”
在居委办公室,老卞给老曹夫妇分析了小曹的情况,指出如果不及时治疗,会造成严重的后果,甚至自残。听到“自残”两个字,老曹夫妇连声说:“是啊!是啊!我家小曹跟我们说过好几次,要放火烧房子!要把这栋楼全部炸掉!本来我们还以为他是因为不能上班,情绪失控呢!原来可能是抑郁症啊!谢谢孟书记!谢谢小朱!老卞,对不起啊!这些天真难为了你们!”
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孟兰、小朱立即联系了镇政府办公室,当天安排车辆去市区。老夫妻俩回去骗小曹说,上海公司听取了他们的情况反映,已经同意他去公司上班了。于是,当天下午,一行六人乘坐着挂有特殊通行证的政府专车,来到了市区华山医院“睡眠障碍科”。经仪器检测、专家诊断,小曹确实患上了抑郁症,属比较少见的狂躁型,而且已经非常严重,出现了幻听和妄想。但只要坚持吃药,二三个月内就会减轻症状,半年内可以基本痊愈,只是以后要终生服药。
看完病,小曹去公司上班,不再回枫溪古镇,其余各位乘原车返回。途中,老曹夫妇小声地对孟兰、小朱、老卞说:“想不到,我家小曹生了这个病!你们要替我们保密呀!否则,我家小曹找对象就更困难了!”三人连声说:“那是自然,自然!”(3278字)
请选择你想添加的收藏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