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   熬   记

庄关通

      （1）那天极悲。

      2022年12月10日起，我家对病毒更警惕。儿子儿媳再三叮嘱我和老伴不要出门。而我俩考虑的是要确保儿媳不阳，因为她要去意大利当访问学者，机票已购，24日出发。我儿子是学校和事务所两头忙，为了不影响家人，他15日就离家住在外面，而出差南方返沪后就阳了，亏得转阴快。

      到12月24日上午，我还很乐观，撰写《寅尾卯初自卫顺口溜》：“腊月寒气重，冠瘟再发疯。自卫急匆匆，坚挺决不松。攻略须真懂，莫做无用功。战到石榴红，万民互称颂！”还转发给邻居朋友程老师和网友薛老师。

      然而，24日下午儿媳顺利出发后，25日我老伴阳了！紧接着的26日竟成了我极其悲痛的一天！

      早晨起身，我四肢无力，头重脚轻，中午测抗原，阳了！体温直冲38点55。午睡起来时一晕，我跌倒在床下，左侧肋骨撞上木方凳，挫伤了，左手手背擦破，流血滴地；想瞒老伴，却瞒不了，需要她帮我贴止痛膏药和创可贴。

      这点倒霉我熬得住，而意外的噩耗一下子让我陷入极度悲痛的境地！ 26日上午，挚友、苏州学者陈先生发来微信，又与我通电话，说王希杰走了。我立即挂电话到希杰家里，他大儿子在电话里对我大声痛哭！我确认著名语言学家、修辞学家，南京大学教授王希杰先生是走了。我劝大贤侄“节哀”，但自己止不住流泪。希杰小我一岁，身体比我强得多，没有基础病，怎会被病毒击垮！汉语修辞，他还在深入研究，怎能走呢！发着高烧的我，下午见到“商务印书馆汉语中心”26日上午在北京发表的《王希杰先生千古》，就写了留言：“我的同窗、我的挚友、我的老师王希杰教授不幸去世，我在此沉痛哀悼！师母和两贤侄节哀，千万保护好自己！” 痛悼的难受无法言表！

      如今回头看，我阳前的那种乐观源于对奥密克戎变异株的无知，不懂病毒的阴险性、残酷性！轻信专家的“预见”，也以为病毒侵犯仅止于上呼吸道，只有7至10天的折磨。实际上，在我和老伴感染时，我们的周围病毒已无处不在！它无孔不入，无恶不作！事后孔明式的“专家”怎能及时引导百姓少受病毒伤害？

      （2）忍住煎熬。

      2022年12月26日下午，不管我以多种理由拒绝，儿子坚决回家，为照顾我和老伴。老伴头晕，发烧，全身无力，食欲极差。而我的病情比老伴发展得更迅猛、更剧烈。

      12月26日至1月3日这9天里，我38点55以上的高烧有7天，其中39度以上是3天。27日起，咳嗽加剧，痰中多次含有血丝。27日晚上一分钟都无法合眼，只能坐在床上咳嗽，咳得肋骨根根发痛。我忍住煎熬，为避免妻子、儿子过于担忧，除正确报出体温外，其余能瞒则瞒。

      孝心重又很细心的儿媳，在出国前早为我们准备好许多与抗病毒有关的药品及辅助性饮料，我根据需要自选服药。“布洛芬”说明书上写明肝病患者是禁用它的，我只有在烧到39度以上才用一粒，但热度下降几小时后又上升了，头昏脚软，四肢无力，剧咳不断。原本我的食欲是全家最好的，但也突然变得很差，我强制自己一定要多吃，同时苦口婆心地激励老伴尽量多吃。

      （3）催我医治。

      我平时的精神状态和言谈举止，儿子当然看得清清楚楚。所以尽管我想不露声色，硬撑，但儿子早观察得很明白，我这副病态是他没有见过的。

      儿子没同我商量，他先借、后买了轮椅，立即订购医用制氧机、吸痰器。

      2022年12月31日晚，我被烧到39点7度，用了布洛芬后，2023年元旦，依然高到39点4度。儿子反复劝说，催我去医院，老伴也急得帮儿子说话。晚饭后，我只得去医院，候诊病人太多，我在儿子车里等了3个多小时，才见到发热门诊的医生。做CT，验血。我一看就呆了:两肺炎症。必须立即服药、挂水。

      1月4日和1月8日，又两次做CT。报告上打印的文字是“两肺散在多发大片磨玻璃模糊影，伴铺石路征，部分支气管轻度扩张。两肺散在条索高密度影。右肺中叶及左肺下叶胸膜下多发实性密度小结节……主动脉壁见钙化灶……”4日为我开处方的医生特地在报告上写了“肺炎进展！”，8日CT报告中多了9个字“病灶较前范围略增加”。

      我已过83周岁，心脑血管、肺部、肝脏原有多种基础病，且没有打疫苗。8日上午遇到的那位女医生特细致，给我打出6页病历，“诊断”是：“1、呼吸道感染。2、肺部感染。3、电解质紊乱。”胆大、自信的我此刻意识到自己已被病毒推向危险境地！

      我的事，向来自己拿主意，这回老子却只能听从小子！儿子的动作极快极大。他同66岁的小舅舅（我老伴的胞弟）商量，请我这位内弟继续同他一道照顾我。儿子感到来来回回到发热门诊挂水，人辛苦，疗效差，就找同窗、找同事想方设法，必定要让我住进医院。

      结果，2023年1月9日下午，儿子和内弟迅速把我送进同仁医院11病区。

      （4）饱和诊疗。

      活了83年多，我从来没有碰到过在我身上如此的诊疗，简直达到饱和程度！

      其一，彻底检查。

          2023年1月1日至1月15日，为肺部感染做过4次CT。还做过磁共振扫描和磁共振脑功能成像。

          1月1日至1月16日，为化验而抽血6次，含1次股动脉抽血。

          1月12日至1月16日，心脏彩超，颈部血管彩超，肝胆胰脾彩超，泌尿系彩超，下肢血管彩超。

      其二，多种手段。

      挂水：2023年1月4日至1月18日，共挂水14天（除去1月7日），每天3至4袋，即超过40袋。

          1月4日至1月13日，共有9天挂水中使用了微量激素“地塞米松”（除去1月7日）。

      住院期间，每天早饭前、8点、12点、16点、20点，必须口服药品5回，包括2种药剂和5种片、丸。

      住院期间，护士在我腹部皮下注射13次。

      我难以准确计算我皮肤上被针尖扎过多少回。很难受的是腹部皮下注射，尽管护士们操作都非常熟练，但一针扎下去，让我很酸痛。二位护士居然同样解释：“老先生你太瘦，就感到痛。”

              1月16日下午，我第一次逢到股动脉抽血，护士要当时在场的我儿子协助。扎针时，她叮嘱我“不要动”，我答应“嗯”。突然，我觉得极痛，条件反射地一战栗，针头偏离了动脉。只能重来……我难受地忍着，时间好长啊，被子上还留下一小块血迹。

              1月10日到18日，我竟然变得不到一小时就必须小便一次，而且量多，像是要把我体内的水通通换掉似的。每天挂水的二、三个小时内，病态的我须进卫生间二、三次，累啊，繁啊。

      （5）爱的力量

      这场病毒坑害中国百姓，在一些人心理上造成了种种负面影响。我见到、听到这么一种观点：人生就是有与没有。世上什么都不是你的，唯一健康身体属于你自己。所以，什么都不必较真！什么都不要炫耀！不要去管别人，只要珍惜自己的身体……当别人都走了，你还可以享受着健康的生活……

      显然，这种论调与我们提倡的价值观背道而驰！就我的体验，在如此煎熬中打胜了战病毒的第一局，靠的就是爱的力量。我自爱，不怕死但不想马上死，因为我想做的事还没有做完！我要自己挺住，没有胃口也必须熬着多吃！但是，这回的形势，光有自爱，我难以自救！方方面面，男女老幼，与我关系不同，对我称呼不同，但对我的心迹完全相同，两个字：“关爱”！他们表达不同，作为不同，但对我的期盼完全相同，两个字：“健康”！

      我真正真正被感动了，所以出院第二天立即以微信给所有关爱我的好人们说了几句心里话：

      “您好！我在去年12月26日阳后，肺部急剧被感染（肺炎加支气管炎），经8天门诊和10天住院治疗，于2023年1月18日下午出院。遵医嘱须在家继续服药。我的健康被方方面面牵挂，得到很多具体帮助和真情鼓励。所有这些让我一家五口极其感动。今借微信，由衷感谢亲人！感谢挚友！感谢学生朋友！感谢‘五老’伙伴！感谢‘老小孩网站’领导！感谢我所处党组织的各位领导！祝您送金虎、迎玉兔，长假里更健康！更快乐！（‘老舟子新放歌’庄关通，2023年1月19日中午）”

      （6）谨慎康复。

      医院的“治疗结果”是两个字：“好转”。很负责的主治医师丁医师对我说，肺部还没有“完全吸收”，以后慢慢会好转的。2023年1月18日晚上，我用电子秤一称，发觉自己已经少了7市斤2两肉！1月19日之后，我遵照《出院小结》给我的建议和提示，谨慎于康复：自觉服药品，自觉量体温，自觉吸氧气、自觉练脚劲……病毒对我的煎熬没有结束，如晚上，我口渴异常，不得不起身两次喝水；如白天，前额往往莫名其妙地发胀……我相信，这类情况以后都会逐渐消失。

                                        （2023年2月1日至2月4日）

      照片说明：（1）2023年1月13日下午，庄关通面对前来慰问的新泾镇分管领导和镇关工委二位领导（庄关通内弟摄）.（2）海外求学的孙女反复对爷爷呐喊“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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