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修改发表于2023年02月16号 05点 阅读 13159 评论7 点赞31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
“西域刀羊”扛疫记（之一）
缪新亚
“西域刀羊”——那是10年前，孙女给我和老伴的封号。那时，我们天天陪着她看现象级的动画片《喜羊羊和灰太狼》。
“现象”一词，在其源语里有天才的引申意，现在，“现象级”推广到动漫，表示引领某种时尚、潮流的片子和书籍。
这部动画片，当年作为现象级的动画片，虽然没有形成了万人空巷的状况。但在当时也是家喻户晓，老少通吃的。
这部动画片影响了许多人寻常人家，也进入了我家。
都说，小孩有“童眼”，他们看了童话，满眼皆“童”，把生活“话”作童话世界。
看了“喜洋洋”，童真无邪的孙女，满眼皆“羊”，她硬是把青青草原的羊村搬到了现实世界。她自己成了“美羊羊”，我和老伴作为“羊”中长者，又都在新疆待过20年，自然成了她眼中的老羊——“西域刀羊”。
要知道，西域刀羊，是片中的羊族英雄，“仙”级人物。她还对我俩作了角色分工：老汉我是“慢羊羊”——一家之长，老伴是“快羊羊”——家主婆：一“快一“慢”，性格分明，倒也确切。我天生愚顽笨拙，而今昏聩老迈，反应硬是慢了半拍；老伴年轻时爽手利足，如今老腿病腰，动作想快也快不起来了，只是把“快”字落实到性子上了。
童言无忌，一语成谶，想不到10年以后，家里真的演绎了一场“西域老羊扛疫记”的活剧。
万事具备，只待染阳
进入12月以来，上海乃至全国疫情管控调整和优化的消息接踵而至，字数不多，效果很“炸”，一句话：不查了，放开了！消息传来，大脑暂时短路，神经瘆得发毛，真的假的，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以后，才敢相信：这是真的！
广州传来消息：羊城终成“阳城”；北京也有报道：首都竟成“守都”。看看周围：有人开心得像过年，有人吓得不敢出门。有人说：让子弹飞一会儿，让别人先阳吧；也有人说：反正早晚都要阳，阳就阳吧，伸头缩头，都挨一刀。
我性子慢，反应迟钝，说再看看；老伴反应快，性子急，说马上行动！于是，每天拖着小车，提着布兜，开始囤菜配药行动，她指点菜场超市、医院药房，我拉车背包，每天大包小包，气喘吁吁忙着囤菜配药，不几天，大功告成：家中荤素满冰箱，生活供给无虞；葱蒜姜醋糖（红），齐全，治病防疫物资充足；橘柑橙柚、柠檬猕猴桃VC水果齐备，常用药备足，血压计、血糖仪运转正常，添买了防护罩、血氧仪等辅助用品，备足洗手液、酒精湿巾、次氯酸等消杀物品，可谓是万事具备，只等染阳！
盛极必衰，“羊”出有因
那几日，虽已凛冬，竟遇腊月小阳春，每日蓝天白云，阳光满屋，享受免费日光浴，趁机补足维生素D，提高免疫力，晒被晾衣消毒灭菌，也许身体经过阳气的温养、气化、推动作用，起到了卫外固密的效果，所以，那几天的身体显得活力充沛、脏器功能旺盛。
“阳”字在汉字语境中绝大部分的词义都是正面的，殊不知，近三年来，“阳”字坏了名声，人人看到“阳”字，唯恐避之不及。现今，我家阳气鼎盛，核酸检测阖家全阴。不知是祸是福？心怀忐忑，不免惴惴。不料，后来家中发生的一切，应了古人“阴阳互根，阳极必阴”的谶语。
果然，不幸比明天来得更快，12月15日傍晚，电话里传来大姨子的哭声：“阿姐，天塌了，老头走了，我怎么办啦…”话没说完，就“哇”的一声哭开了，电话这边也拉开了哭腔：“妹妹。别急，天塌了姐姐帮你一起扛，我们马上赶过来！”我心想：怎么“赶”哪！自己都是七旬老人，都有基础疾病，我“糖龄”20年不说，她患有高血压、心脏病、慢阻肺，肺大泡、肺动脉高压，平时一步三喘，走不了几步就要歇脚，自身难保！
听着老伴的斩钉截铁，我知道，她要去医院！我立马开火：“我不同意！这种时候，我们这样的年龄，这样的身体状况，去医院不是自己找死吗？去一个，灭一个，必阳无疑！我们还是送个大点的礼包，还是通过电话和微信安慰安慰吧！”老伴执意要去，结果，“明哲保身”拗不过姐妹情深——她决计要去医院走一遭，我也无奈，死者为大，只能舍命陪妻子，去医院，与亡者告别。
惨入“羊圈”，夜闯“独窟”
都说，疫情肆虐之下的城市，有三个地方不能去：医院的发热门诊、急救室和停尸房，这三个地方往往是毒载量最高的地方，无疑就是“羊圈”和“毒窟”。我们不但要去，还是在夜里，阴森恐怖之感，未去先有。
临出门之前，我偷偷呷了一口白酒消毒，酒力辣口冲头，平添一份“劝君更尽一杯酒，东入‘阳关’（浦东）无故人”的苍凉，也加了一点“明知山有‘羊’，偏向‘羊山’行的豪气”。
出租车上，老伴不断喃喃自语：“嘉荣（妹夫）可怜呐！年轻时省吃俭用，不舍得吃，不舍得用，后来，得了肾病，取了一个腰子，另一个又出状况，要吃不能吃，想喝不敢喝，每天的营养只能靠一块麻将牌大小的肉来补充。染上新冠才一天，昨天还说高烧到41°，进了发热门诊，连一句话也没留下，就肾衰竭走了！”说着老伴又“呜呜”哭了起来。狭小的车内又多些许悲凉。
医院门口冷风飕飕，发热门诊灯光幽幽，朔风卷着枯叶碎纸，在墙角打着旋。那几天，防控已放开，门口虽然设卡，但不用扫码，当场做个抗原，便可长驱直入。穿过一条昏暗的甬道便是“三合一”——发热门诊、急诊室和临时停尸间。
门厅里、留诊室布满临时抢救的轮床，护士捧着托盘，拎着药瓶，在病床缝隙间前来回穿梭，抢救室里人影绰绰，仪器红绿信号闪烁，大厅一角，有个用布幔屏风围起来的临时停尸间，像极新疆的“羊圈”，新疆的羊圈是由木栅栏围起来的，只这“羊圈”是用布屏风围起的。
妹夫嘉荣瞳孔散大、肢体厥冷安详地躺在那里，他个子高，被子遮不住，半截小腿和脚裸露着，突然我的脚也感觉冷飕飕的，家人嘤嘤呜呜地哭着，妻子也陪着“呜呜”地哭着，低声抚慰着。
空气充满病毒，气氛有点凝滞，但谁也不敢呼天抢地，嚎啕大哭。生怕惊扰病毒，趁着涕泪横流，窜进体内。
身在“毒窟”，我头皮发麻，气喘声、咳嗽声、喷嚏声，声声惊心，隔着kn95口罩，我还闻得着消毒水的气味，呼吸有点局促。
骚臭、膻味，羊圈里是最浓的，但我相信，这里一如“羊圈”，虽然闻不见骚臭、膻味，只是病毒没有气味而已，浓度一定是极高的！
忽然瞥见老伴脸色刷白，呼吸急促、大汗淋漓，赶快扶着她，出了大厅，夺路而逃。
（本文未完，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信纸作者：杨克元
等31人点赞
浦江思源开凯点评：拜读缪教授的佳作《“西域刀羊”扛疫记》（之一），就像看一部沪上自从去年四月一日封控以来的抗疫大决战的回放！令人感同身受！然而联想起彼时几乎都是有组织的防疫举措与已经适应了的步骤，到了年底一下子放开了，并且放得归零的现实，有人崩溃了，有人迷惘了，有更多的人封控时没感染，归零后举家皆染。缪教授文章所举之例着实让人唏嘘不已！不过阳城也好，守都也罢，广州羊城的千古美誉、北京首都庄严雄伟的身姿依旧伴随着高速发展的轨迹，傲然屹立婀娜多姿！佳作喜忧参半寓教于乐让人警醒，保持良好的生活习惯、卫生习惯、饮食结构和作息方式，后疫情时代的交际方式，都是我们每天所必须认真面对的。点赞佳作！向缪教授致敬！
浦江思源张载养点评：疫情渐去，“疫影”犹在；抗疫势壮，“扛疫”心怯。缪教授的新作连载《“西域刀羊”扛疫记（之一）》，以宏大的题材、细腻的笔触，记述清晰的曾经，留痕不远的过往。 童言无忌，“西域刀羊”之称的由来，情趣盎然；“万事俱备，只待染阳”，镜头快速切换，谁都跟着“有感”；囤货备药，晒被补“维”，素来喜欢天晴有阳，这回剧情突然反转；大姨子哭喊“天塌”，老伴声大气壮，“我”虽胆怯不安，也冒“阳”与亡者告别；身陷“羊圈”“毒窟”，空气都很异样，老伴脸色有变，只得夺路而逃… 缪教授的功力，不只是研读、授课，释疑、点评，还有过人的记述与非凡的撰稿，铺垫、悬念、冲突、细节、情感、刻画，一个都不会缺，纪实胜过虚构，故事超越小说。 为缪教授的佳作点赞！
浦江思源王雅萍点评：缪老师的佳作以大气和细腻著称。同样写抗疫，此次抗疫确实与以往不同。由于病毒的反复无常，人类不得不改变与其交战的策略。从足不出户的封控到彻底的放开，于年迈的老人而言，不是“抗”而是“扛”，一字之差，可见缪老师琢磨得细致。这让我想起古人留下的“推”与“敲”的经典，或许当下的“抗”与“扛”也将为后人赞叹，“抗”中见“扛”，“扛”中见“抗”，绝对精妙也！故事层层展开，步步深入，由“喜”入“悲”。初次放开，病毒像对人们作一次普遍测试，感染者猛增，医院爆棚。而就在此时，老伴的姐夫去世，出于姐妹情深，不能不去医院，这对两位老人意味着什么？让人揪心。感染不可避免，“扛”需要足够的睿智与力量。读此篇佳作犹如读精妙绝伦的小说，悬念不断，跌宕起伏，让人读着放不下，想着身边曾发生的事，历历在目。佳作对于全民抗疫与老人“扛”疫，更有现实的指导意义。期待续集。让我们在互相传递力量中，集聚更大的力量。虽然我们都是老小孩，让我们借助科学和人文的双翼，扛得住，抗得赢。祝愿大家在新的一年吉祥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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