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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踏青又遇草板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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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20年03月27号 10点 阅读 11419 评论15 点赞25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

踏青又遇草板茎

(邵嘉敏)

 

    老祖宗世代耕种的土地被钢筋混凝土的楼房占领,好几年不做农民了,过去天天触摸的草板茎碰着少了,总想着为它记上一笔。因疫情宅家五十余天后的仲春,始可出门踏青,见到田埂上绿意盎然的草板茎,一阵惊喜、一阵亲切。不管急匆匆还是姗姗迟,春天终究来了。

    人们通常将草本植物统称为“草”,而将茅柴草和游丝茎草等构成的草茎一并叫做草板茎,它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都是野草。

    野草品类繁多,同人的关系也密切。两千多年前的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中,就记到150余种野生植物,草本为多。其中名叫微、莱、蓬、莠等许多野草,在上海农村也有,只是名称不一样,它们就是我们从小叫的野小寒、灰苋头、蓬头草和狗尾巴草。而在《小雅·白华》等几首诗中都写到的“茅”“白茅”,就是我们这里的茅柴草。古代以来有多少诗人由草抒怀,“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照我几时还”“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等,都是流传至今的名句。

 

 

    农民对各种各样的草都有称呼,也晓得它们的习性、用场。猪猡吃的猪酸板、馒头草,“三年自然灾害”中觅来人吃拌饭充饥;经过石灰水处理的苦草,揉入米粉做苦草塌饼出奇清香;黄花郎、蛤蟆草有清凉、利湿、解毒功效;不当心割破手,随手采几片小蓟母叶揉烂涂在创口上,立马止血;草板茎锄下来垫入羊棚、猪棚让众牲踏塮垩田……

    靠种田吃饭的农民都恨野草,它们挤兑庄稼作物,但又离不开草。我从小挑草捉草,自然也既恨草,又喜欢草,这是长期做农民留下的烙印。小时候穷,为贴补日常生活家里养的兔、羊要吃草,猪饲料不够,也要掺合些“青头”,尤其是开春后,才露尖尖角的青草,鸡鸭都要争着啄,屋前宅后、农田田埂上的各类草常常被“捉草囝”捉了个精光。寻不着草,大人要骂,众牲要叫。冷天汛草少的辰光,捉着就是宝,甚至挖草板茎的根。只是到了大热天,要挑挑拣拣了。

    初春时节,一帮“小囝串”放学后,腰里束只花袋,或者肩胛上搭角斜背,奔向田岸河滩,用小面刀、斜角刀,入地两三分,从根部挑起,称“挑草”。入夏,草兴了,用镰刀(本地方言:鋧,音:见)割,左手一大把捏拢,右手持鋧沿草根部割,手到鋧到,鋧到草倒,叫“捉草”。

    相伴于草板茎的草丛中别有一番天地,粗矮的、细长的,满地铺展的、金鸡独立的,伏地攀筋的、牵丝爬藤的,四季常青的、一岁一枯荣的,开花结果的、无花无果的,一棵棵、一撮撮、一丛丛、一团团,绿茵茵、毛茸茸、软绵绵,老的、嫩的,甜的、苦的,有营养的、有微毒的,样子漂亮的、形状丑陋的。开春捉草去,大都是嫩的、好的,众牲喜欢的。捉满一花袋或者一草篮,小伙伴们会在草地上躺一会,仰望天空云卷云舒,享受暖阳揉抱,迎纳春风和煦拂面,翕动鼻息闻春的味道,嘴里抿根草茎甜滋滋咀嚼,吸吮那股清新,任凭思绪象白云飘忽。“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诗经》提到的白茅,春天的孕穗就是我们喜欢的茅针,茅柴草里随便拔上一大把,剥开绿衣,那洁白的“心子”煞是可爱,递进嘴巴,绵绵的口感、甜滋滋的味道直抵脑门、滋润心田。

 

 

    春暖了,大地醒来,落谷播种,直至盛夏,赤脚挑担在泥泞的田埂上艰难行走,幸有野草和草板茎无意中作铺垫,防滑多了,农民叫“扎滑”——扎住防滑。它们你携着我,我扶着他,织成一片绿毯,一直伸向远处,上接天下贴地。

    恨草,那是做农民时。棉花田、水稻田,那难缠的野草和草板茎,不是连根拔起的话,不是晒上几个日头的话,不是作物茂盛盖过它的话,锄也锄不尽,雨润滋又生。费工费力,还争夺阳光、水份,吃掉本该让作物吃的肥料。它们的生命力真是强,农民用尽办法也难以消灭,甚至用上了化学武器“除草醚”。

    千万别小看野草。它有从容不迫的坦然,有伸向周边的执着,有任人践踏的顽强坚韧,有雨水浸润过后的含露张合,透显生命可贵的茵茵芬菲。“疾风知劲草”,别说疾风,暴雨、烈日,践踏、野火,只会让它更老练,植根更向深处扎。不经意间,在冬秋夏春的往复中,从枯黄凋零、落叶归根,再转载往复到枝叶繁茂,生命在从容淡定与踏实平凡中无声滑过。

 

 

    野草似乎是柔弱低调沉默的,从来都不张扬,但却不乏风骨,并生生不息。一个事实是,从古到今,没有谁能真正清除掉它。倒是人们“提纯复壮”利用它,用来做足球场、做绿化景观大草坪。其实真正的野草,难以会被驯化,且沿路遍野或水边浜滩,自由长去,根本就不管有人喜欢有人恨。植物的生机真是一种能量。民族脊梁鲁迅先生唯一的一本散文诗集即冠名《野草》,他曾说,自己一生的哲学都在《野草》里了。

    野草,自然、天生、不矫情做作,随遇而安,朴素真挚。不知道那年那代就有了,不会是外头传过来的吧?过去很长辰光不晓得有没有学名……有时名字并不重要,它们和很多万紫千红一起妆点春夏秋冬。想来阿猫阿狗也好,阿土阿根也是,俗也好雅也罢,平淡无奇、平凡无为的野草芸芸众生与百态繁花携手织锦,从来不在乎名字。

    有人对野草排斥和不屑。唉,生活在钢筋混凝土里活生生的人,不该忘了活生生的它,可以叫不出它们的学名,但对触碰它们时的感觉应该有。大地孕育生命,生命中有野草,大地、野草是一个平和又厉害了的东西,它能帮你去接受和融入一个更大的世界。

    呵!野草,草板茎,即便是不做农民了,你过去一贯来的好、偶尔的恨,你的身影容貌从来就不曾离开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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