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俊敏

    看到标题中有个“垃圾战争”，大家不要误以为是菲律宾的老杜与加拿大那几船垃圾之间闹的“战争”，而是曾经发生在我身边，自己也深受其害的因垃圾引起的烦恼，或也可戏称“垃圾战争”。

    上世纪80年代初，我居住在延吉东路82弄，六层楼的新工房，底层。一室户，朝南有个小天井。左右两隔壁都是机床厂老师傅，一个两室户，一个三室户，他们天井的面积也相应的比我大二倍和三倍。住宅天井很实用的，喜欢莳花栽草的有地方摆弄摆弄，嫌居住面积小的那个年头还可以搭个披，存放杂物，多数人家都用作晾晒晾晒衣被，乘乘风凉。但是，我在那里居住的时候，这几件事都办不称心，那家三室户，虽说天井面积比我大三倍，但烦恼也因此比我大三倍还不止。原因就是垃圾，“天上掉下来的垃圾”。

    起始，天井里有些零星瓜皮果壳烟蒂纸屑，自然是楼上住户随手扔下来的。一般人家看见就将这些垃圾及时扫扫掉就拉倒了，大家都是邻居，也许还可能是一家厂的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隔壁三室户邻居家的儿子就不干了。只要回家被他看到天井里有垃圾，就会叽里咕噜骂。他不管是哪家扔的、是大人还是小孩，自顾自在底下骂，殊不知垃圾是骂不走的，每天仍然不见少。一天，此儿子写了一张告示，趁大家上班上学之际，张贴到二楼至六楼的每户人家房门上。我没有看到此君的告示原作，始料不及的是，贴了告示后，他们家天井里的垃圾更多了。当然我家也有殃及。

     我想告示可能是带有情绪的，真的扔了垃圾的人不服气，继续给你颜色看；没有扔的人也有平白无故被人欺负的感觉，因此就有了还手解气的心理平衡。“局势”持续趋恶，随着夏天的来临而变得“严酷”。一个夏夜，8点多了，小区开始进入休眠模式。突然听见对面一栋楼里好几个人大声呼叫，“这次逃不掉了！这次逃不掉了！”“抓住他！抓住他！”随着呼叫，齐煞煞好几束手电筒的光柱射向五楼的一个窗口。一会儿，“登、登、登”一行人匆匆跑上我们五楼，敲开这家房门，一场“口水战”就此暴发。原来三室户儿子已经叫上诸多小兄弟在对面楼里“监视”了几天，这天几块西瓜皮从天而落之时，被他们逮了个正着。吵骂了好几天，里弄干部来调解过，派出所干警来处理过，可是他们家天井里还是有楼上扔下的垃圾。可能还有两隔壁门牌号楼上住户过来打援的。一场混战，战线模糊，具体怎么个了结，我不得而知，我搬迁了。

    90年代初，我住在国顺路117弄，也是六层楼新工房。该里弄住宅不是单位统一建造统一分配的了，而是各家单位零星购买的商品房。故邻居基本没有工作、生活上的交集。这次我是住三楼，二室户。这次朝南没有天井了，变成了阳台。当然各有各的方便之处，不过我还是喜欢底层的天井，实惠点种种葡萄丝瓜，图个雅兴种种栀子花大理花。从小我们长白新村的园子里就有栀子花，妈妈夏天也总是在大襟衣服的盘扣上插一朵、纱帐里挂一朵。还有大理花，块茎，很好种的，只要给足肥料，捉捉虫，那花啊，开得好大好美！红的、黄的、白的不说，还有绿的、黑的，直到高中我还喜欢它，并用心种过它，当然其中有故事的，以后有机会再慢慢说吧。言归正传。这次我住在三楼了，但还是见证了一场“垃圾战”。这次不再是口水战，而是“热战”了。一天，早上上班时分，突然楼下“打起来了！”“打起来了！”“不要打！”“不要打！”大叫声连成一片。原来是我们六楼601室男主人下楼时，被住在一楼101室的大儿子拦住，意思就是叫他立刻回楼上把空调机的滴水管放放好，理由是水管水滴了一整夜，把自己家里忘记收进来的衣服滴潮了不说，把中班半夜回家的弟弟吵得一直没好好入眠。601男主人不予理会，回答说，上班来不及了，没空，晚上再说。101大儿子当然一步不让，堵住他开轿车门，两个人推推嚷嚷的，应该说601男主人年轻力气大，一使劲将101大儿子推倒在地，他转身想上车，想不到，101弟弟赤了膊冲过来，冷不防一拳将他打倒在地，然后兄弟两人将他按在地上一顿揍。当天因为恰巧是上班时点，大家下楼时顺便了解到，原来平时六楼这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总是从窗口向外扔垃圾，人家与他说了多次，开始还狡赖，后来人家细心到将天井里的烟蒂烟壳挑了拾起来，让他自己辨认，是不是他平时抽的烟。因为这家人家是当时做生意起家冒富的，平日里斜着眼看邻居，抽的烟也都是当时一般人买不起或者买不到的。打得这么狠因为是有积怨。后来601搬走了。当然打伤了人，撕坏了人家衣服总得有个处理，这个我也不得而知，真惭愧，那时自己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反正忙得不可开交。

    本世纪初，我已经搬进现在的住宅，高层、我住在十楼。买房签约时，全体售楼处的员工都起立为你祝贺，向你鼓掌，如你家有在读大学的孩子，还会发给你助学金。你小车进出小区，年轻的保安还会向你敬礼，绿化什么的也都很满意。管理非常规范。当然后来运盛公司一撤，更换物业公司以后，管理水平就下了一个台阶。那就另当别论了。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即便住宅条件改善了，但还是遇上了与以上因垃圾引起的类似烦恼。这次我参与其中，当然也知道结局。2012年10月份，我第二次退休回家当上“马大嫂”了。上岗没几天，就发现有情况。上海男人吗，“买、汏、烧”我是没有问题，具体是什么情况呢？一天傍晚，我将洗晒在窗外衣架上的被子收进来，晚上老伴回家整理时质问我：怎么被子没晒干，你就收进来了？我一摸果然有一块潮的。我也就吃瘪。

    后来又发生过几次。我生个心眼了。有衣被洗晒在窗外衣架上，时时注意着。终于有一天，观察到下午三点钟过后，楼上滴滴答答有水自天而降。我抬头一看，十二楼杨家刚洗好的一套校服，一定是手洗的，水还没有拧干，就晾晒在衣架上了。我很兴奋，马上跑上楼去，敲开1201房门，算是阿婆吧，从来没见过，我与她打了招呼以后，将情况说了。她知道不对，连连说对不起，自己手拧不干了。说着就拿了面盆去到阳台收进衣服，然后挂在阳台里面滴水。说话间，屋里跑出杨家儿子。我们俩认识，他告诉了我一些情况。原来，阿婆是他奶奶，不住在这里，但是每个周一到周五，阿婆要在三四点钟光景来到杨家，帮助儿子烧烧晚饭、理理房间，有时洗洗孙子衣服，因为不会使用洗衣机，也就用手搓搓，还说这样洗的比洗衣机干净。儿子一家回来以后，按时晚饭吃好，阿婆洗刷完锅瓢碗筷，然后回杨树浦某弄堂自己家里，老房子里还有因病卧床老伴等她回去照顾。无论寒暑刮风下雨天天如此。也就是在节假日、以及杨家小夫妻一家三口出去旅游度假时，阿婆才能轮到休息。一问年庚，阿婆也只比我年长9年，那时也就差不多是我现在这个年龄。听完不知怎么滴我联想起刚刚听她说自己洗衣服水也拧不干了，顿时竟动了恻隐之心、真有点黯然神伤。老伴回来我与她一说，大家恍然大悟，原先大家早出晚归，家长里短的事也就很少遇得上、听得到，那从今往后，我们自己无论洗、晒什么，三点钟以前收进来就得了。这个习惯我们至今还保持着。料想不到的是，前几天遇上杨家，顺便问候他老妈老爸的时候，才知道他老爸几年前就已谢世，以后阿婆眼睁睁一天不如一天，两年前也随着去了。掐指一算刚过80。杨家这么一说，我想起是吃过他妻子抬过来的老人80岁寿面。哦，当今阿婆辈老年人！我们除嗟悼外，觉得阿婆生前能够看到自己巴望着的小孙子已经考上大学，也总还是宽慰的。

    我们自己也应该宽慰。自从今年七月一日《上海市生活垃圾管理条例》开始实施，五个月来小区居民不要说乱扔垃圾、高空抛物了，基本上都能主动正确分类投放垃圾，我们以前亲历的那些有关垃圾的囧事随着住宅条件的改善，以及配套制度的推进，应该不会再发生了。老伴小区值班回家对我说，如今报名参加垃圾分类投放志愿者的人数还蛮多的，里弄干部竟为安排不了这么多志愿者值班竟烦恼起来。

    善哉，善哉！这样的幸福烦恼越多越好，千万不要再产生我们以前身边发生过的那种垃圾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