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缕缕阳光

    一夜的北风在呼啸着，霏霏的细雨好像已停歇。连续下了好些天的雨了，其中还有时夹着米粒子般的霰。天空阴沉沉的，像不开心的脸色，如果时间一长的话，说不好人的心情也会像发了霉一样的沉重。

    清晨，“丽莎”把我吵醒，迫不及待地蹲立在门边，等我伴它出去。时间一晃，它快6岁了，按照狗狗的平均寿年推测，如今算是已属壮年。想着女儿把它从同学家抱回来时刚足月，四五斤重的小崽崽，憨态可掬。现在却成了四五十斤重的大公主了，雪白玲珑，一副傲然相。

    人世间，展现出来的人与人，人与动物，人与一切生物共生共存的现象，是这个世界最为精彩和生动的故事，充满着酸甜苦辣、喜怒哀乐的七情六欲和生老病死、枯荣兴衰的诸生相。其间，人与动物共存是最为单纯和真挚的。人们豢养宠物是在体验一种单纯爱抚的投入，得到一种忠诚的回报，尤其是养犬。据说，犬是最忠诚于主人的动物，我在“丽莎”身上有所体悟，它十分粘人。前些日子，我罹患急病住院十余日，在此期间，它一反常态，躁动不宁，撑起身子把我放置在书桌上新买的手提电脑鼠标给咬了，可能那里有我的气息，或者它表示不满。待我出院回家，未进门就听到它兴奋地狂吠不已，拨下门栓开门，扑到我胸前，摇头摆尾，一副开心撒娇样。这是有别于亲人间的另一番亲情，让我心存感动。

    外面原本湿漉漉的水泥地面已干得不见水迹，头顶上云开日出，蓝天通透，天地间似乎变得多彩亮堂了。一段小区林道，洒满了羽毛般细碎的水杉叶，连周边低矮的绿丛也覆盖了厚厚的一层。昨夜的风真大，把不属于冬天的累赘统统清退掉，显出世间的清冷干练。

    一缕缕阳光穿过树缝投射在路面 ，褐红色的水杉落叶更加明目醒眼。“丽莎”雪白的毛发在阳光下泛着油光，显出萨摩耶更为端庄和高贵的一面。据说，多食蛋黄能使皮毛更光鲜，一直，它每日是在与我分享同一个鸭蛋黄的。几只花猫聚在投食点，阳光下的它们神气活现，悠然地迈着绅士步看着我们。昨日可是见着它们浑身湿哒哒，对我们“咪咪”叫着，一副狼狈可怜样。

    我这一次患病，住进的是急诊科，先被安排在一楼的走道边，三天后得床位进了三楼留观室的一间没有窗户的病房。这病室房门中开，两侧分别挤放着3张病床。除我之外，病床上躺着的都是八、九十岁的生活不能自理的耄耋老人。室内，中央空调暖气十足，灯光煞亮刺眼，空气中充斥着浓烈的来苏水、药水、便骚臭和老人气味。呆久了，除了查房，就想到走廊去透气，眼睛也躁得有些充血。我在想，在这种环境下，即使没病可能也会弄出病来的。事实上，急诊处理病人是在与死神抢夺生命，这里的医生，把恢复和稳定病人的生命体征作为最终目标，病床的流转率相对也快。因此，除此之外，就顾不得其他了。在这里 ，见得更多的是生与死的结局，也是能让人更体会出生与死的感悟。

       36床的一位老妪是进来的第三天凌晨5点离开人世的。那一夜，我被39床在不停地呼唤类似“老天爷”的喊叫声而不得入眠，这位农村来的93岁的老奶奶像小孩子一样，对她来说，头脑里已没有病房要保持安静，病房中还有其它病友要休息的矜持，也没有了黑夜和白天的概念了，事实上，在这间房里也的确分不出昼夜之差，阳光照不进这里。

    留观室病房的每张床头墙壁上上方悬挂着一个类似电脑的仪器监视屏，里面有心跳、血压、含氧量等记录生命体征的参数值显示。大概是那位老妪的女儿打了个盹，几分钟后惊醒，记录她母亲心率的波峰已经抹平。她急唤医生护士前来急救，医生说是一口痰堵住致命，的确很快。嘱咐她通知其它亲友，料理后事。这位60多岁的女儿虽然没有嚎啕大哭，但她哽咽着不住地说：“妈妈，对不起！”其实，这位老姬自进院以来嘴一直张开成"o"字在艰难地呼吸，已经到了随时都会毙命的程度，女儿也心知肚明。我倒觉得，她的离去对她是一种解脱，不仅自己解除痛苦，同时也解放了家人。在这点上，我很同情38床的家人，两个儿子都很孝顺，老妈子也十分尽心 ，连请的保姆也都胜似亲人。老爷子今年81岁，在床上瘫了十几年，患了6次脑梗，手脚已抽缩成佝偻，大脑基本失去意识。这次进院是肺部感染，其他的体征指标都很正常，每日靠从鼻孔插入到食道的留置管流质喂食。如此苟活，看着都难受。

    老妪死后直至被她亲人们推离病房，我始终没有离开，没有像其他病人家属和护工一样幡然离去。此时，我没有丝毫的恐惧和忌讳。我觉得，这位老人的解脱是幸事，于已于人。病友们虽相互陌生，但与她生前曾有缘同聚，就应该为她祈祷，愿让她的灵魂得到安宁，直至她的遗体离去。再说，恭送一位耄耋老人，本身就是一种善举。生与死是一个沉重又难解的命题，任何人都无法预测生与死，无法去选择自然死法，这是人生中的一个十分遗憾和无奈之事。唯有当下珍惜生命，感悟生死之道，以敬畏之心，坦然以对。

    阳光可爱，珍贵，它是一切生命体不可或缺的物质。之于人类 ，恐怕除去那种冬日里的温暖和所产生的物质依赖外，更多的是心灵里的意蕴。我就觉得，这种非物质性的心理层面的象征对生命的延续至为重要。一位伟人曾把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比喻为青年的一代，换言之，也就是朝气蓬勃，充满生命力的象征。我喜欢这种意蕴，它能给人以希望和念想。

    根据天气预报，过两天又是阴雨天。冬天的阴雨天在南方可能会有冻雨出现，这种天气是会冷到骨子里的，而且持续时间长。不过，日升月落，阴晴圆缺，天又总是会有云开日出，旭日东升的。到那时，会有股朝气升腾，一扫阴霾。我又会带着“丽莎”去开心遛弯，去感受生命的美好，享受当下的满足的。

                                                                201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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